第76章 第 76 章人生

隔着一层面纱,依然能瞧出薛雁来发狠的模样,眼神晶亮像捕食中的猞猁。

只是这幅模样落在谢蕴清眼中,非但不骇人,反而漾开一圈圈温柔的涟漪。那双总是锐利如鹰隼的凤眼,此刻盛满了星光般的笑意,像是发现了什么稀世珍宝。

她脚步轻巧,悄无声息地绕到薛雁来身后,趁其不备,修长温热的手指精准地捏住因说话而微微鼓起的脸颊,不轻不重地掐了一下。

触手处肌肤温润细腻,果然如想象中一般软嫩得不可思议。

薛雁来被她打断了话语,仰起头看她一眼,语气无奈:“你干嘛?”

“不干嘛,就是有个问题想问你。”谢蕴清的声音带着一丝慵懒的笑意,尾音拖得长长的,像羽毛搔在人心上,“哪来的两个人情?我作为将军,打胜仗本就是分内之事。要我拿军功去兑人情,恐怕难哦。”

薛雁来一脸尽在掌握的神采飞扬,“自然不是用你的军功。”

她说话时,谢蕴清就势用手背亲昵地揉了揉薛雁来柔嫩的脸蛋,肌肤摩挲着她细腻的肌肤,感受着那份独一无二的鲜活。

“嗯,你最厉害嘛。”

薛雁来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亲昵弄得浑身一僵,随即又如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转过身,抬手不轻不重地拍掉了那只还意犹未尽的手,脸颊上飞起一抹薄红,嘴硬道:“你少瞧不起人!我说能搞到两个人情,就是能搞到两个人情!”

这番强词夺理的说辞,配上她那副小傲娇的神情,简直令人忍俊不禁。

谢蕴清被她逗得“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夸张地揉了揉被她拍掉的手,“你要自己搞定这两个人情?”

“当然不是,你得帮我。”薛雁来说得理直气壮。

“鬼灵精,”谢蕴清眼里的宠溺几乎要溢出来,凤眼眯成了好看的月牙,褪去了平日的肃杀,只剩下纯粹的温柔与纵容,“分明是早就算计好了的。说吧,你要我做什么?我虽称不上大权在握,让你如愿的本事还是有的。”

她说着,顺势将下巴搁在薛雁来的肩窝,像只撒娇的大猫,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耳廓。

“那……先借我一队人马。”薛雁来压低了声音道,一字一句,郑重其事。

谢蕴清脸上的笑意淡了些,换上了思索的神情,秀气的柳叶眉微微蹙起:“一队人马?”她沉吟道,“这个……怕是有点为难。她们随我浴血奋战数月,立下汗马功劳,按律当在京城听封受赏,等陛下犒劳三军。这会儿把她们再调出去,耽搁了受赏可要吃大亏。晚两天行不行?总不能让功臣们空手而归,寒了将士们的心。”

“不行!”薛雁来想也不想就断然拒绝,清亮的眸子里闪过一丝不容置喙的焦急,“再晚就来不及了。你放心,我让她们替我办的事,办成后的功劳一定比她们原本的军功还要大得多。”

谢蕴清看着薛雁来骤然黯淡下去的侧脸,和她眼底深藏的那份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忧虑,心中一动,意识到她要做的事绝不是的确十分重要,否则薛雁来不会认为办成了这件事就能令皇帝开口同意她们的婚事。

一桩人情换退婚,一桩人情换赐婚。在薛雁来的计划里,她要做的这两件事,每一件都值得一道圣旨。

既然这样,她有什么理由拦着手下将士去立这个功?

谢蕴清伸出手,轻轻握住了薛雁来微凉的指尖,语气是从未有过的坚定:“好,我帮你。”

得了她的保证,薛雁来紧绷的肩膀终于彻底放松下来。

景阳宫内,熏香袅袅,暖意融融,却驱不散靳羽轲周身的寒意。隔绝了外界所有的目光与喧嚣,他一直强撑着的帝王威仪瞬间垮塌。

“咳……咳咳……”

剧烈的咳嗽声从他喉间溢出,他一手死死按住心口,那里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正攥着他的心脏,用力揉捏,带来一阵阵尖锐而熟悉的绞痛。另一手则撑住了身旁侍立的常遂安的胳膊,才勉强稳住身形,不至于狼狈地跌倒。

“陛下!”常遂安吓得魂飞魄散,声音都在发颤,“陛下您怎么了?可是急火攻心?”

“我没事,不必声张。”靳羽轲摆了摆手,示意他噤声,自己则在一众宫人的簇拥下,步履蹒跚地走向了寝宫。

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那股源自灵魂深处的钝痛与这具身体残存的本能反应交织在一起,让他几欲窒息。

终于他再也支撑不住,跌坐在龙纹床榻上,额上已渗出细密的冷汗,脸色苍白如纸。

常遂安吓得肝胆俱裂,,连滚带爬地冲出殿外,嘶声高喊:“传……传太医!快!”

“宣太医院院判徐韬!所有当值太医,速速往景阳宫觐见!”

脚程快的侍卫跑去太医院,余下的景阳宫宫人们不知所措着挤在角落,过了一会儿,张韫玉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四个膀大腰圆的嬷嬷。

张韫玉走到宫娥们面前,轻声问道:“发生了什么事?常大人匆匆忙忙跑出去了,侍卫也跑得没影儿了。”

一个小宫娥看看紧闭的寝殿大门,再看看空空荡荡的宫门外,夏夜晚风吹过,激得她打了个寒颤。

她颤颤巍巍道:“陛下……陛下好像、要,要不行了……”

张韫玉沉默了一瞬间,然后沉着声道:“把嘴巴闭严实。做不到的话,就拿针缝起来。”

小宫娥立马伸手捂住嘴巴,害怕地不停摇头。

“行了,你们回后殿厢房去,前面用不上你们。”

后殿有一排供值夜宫人换班休息的小厢房,但显然住不下景阳宫全部宫人。小宫娥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她们今天不能回去了。

张韫玉要将景阳宫封起来。

靳羽轲闭着眼,靠在椅背上,急促地喘息着。脑海中不受控制地闪过方才的一幕幕——冉彦召那张玩世不恭的脸,他意有所指的挑拨,以及……谢蕴清将那柄华丽的短剑递给薛雁来时,坦荡而无畏的眼神。

原主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那个怯懦、敏感、将谢蕴清视作生命全部意义的少年天子,曾几何时,也是这样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心爱的将军与另一个女子并肩而立,那份爱慕中夹杂着自卑与占有欲,早已在日复一日的猜忌中,发酵成一道深可见骨的伤。

而冉彦召的话,无异于一把淬了盐的尖刀,精准地捅进了这道陈年的伤口里。

一阵脚步声打断了靳羽轲的思绪,他抬眼去看,发现并不是常遂安和徐太医,而是张韫玉。

“都已经死过一次的人了,怎么陛下的宫禁还是这么松散。”张韫玉走到他身边坐下,话里话外全是不赞同的语气。“外面已经传出您要驾崩的话了。”

靳羽轲嗤笑一声,“随他们去传。”

“陛下的安危关乎国祚,可不是能玩笑以对的事。”

“国祚?”靳羽轲抬头,盯着殿顶雕刻的五爪金龙,想起他刚来这个时空的时候,一个陌生的、危险的、未知的世界。

“那跟我有什么关系?”

张韫玉闻言,眉峰倏然一凛,那双总是含着三分笑意的桃花眼瞬间冷冽如冰。她盯着靳羽轲的侧脸,仿佛第一次认识眼前这个人。

“陛下慎言!”她压低了声音,却字字如冰锥,“国祚便是您的江山,您的性命。无论您曾经是谁,如今您的身份都只有一个,那就是大梁的皇帝。若有一日国家动荡、江山失守,您这条失而复得的宝贵性命也将再度失去!”

靳羽轲缓缓转过头,目光与她对上。那眼神不再是曾经的小皇帝那种混杂着不安与自卑的迷雾,而是清明一片,带着一种置身事外的审视与漠然。

“张韫玉,”他开口,“你跟了他多久?”

张韫玉一怔,不明白他为何突然问起这个。

她屈指算了算,答道:“自我入摄政王府那天算起的话,已有八年了。”

“八年……”靳羽轲轻声重复,像是在品味这个数字的重量,“八年,足够一个天真烂漫的孩子长大成人,也足够将一个雄心壮志的年轻人变成心思深沉的皇帝。你几乎是看着他长大的,所以你理所当然地认为,他的喜怒哀乐,都与这江山社稷牢牢绑定在一起。”

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近乎嘲讽的弧度。

“但我不一样。张韫玉,我不在乎这个国家怎么样。”

张韫玉呼吸一滞,接着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靳羽轲长舒了一口气,那些在大梁的忠臣良将面前说不出口的话,在面前只有张韫玉这个敌国探子时,终于可以说个痛快。

“我来这里之前,也曾有过一条命,有属于我的人生。后来,那条命没了,我便来到了这里,成了别人口中的陛下。我接收了他的记忆,体验过他的爱恨情仇,但我终究不是他。他的执念是他的,他的伤痛是他的,他的江山,也是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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