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笔便是“小鱼儿”,卿云意皱眉,几笔涂黑将纸揉成一团顺手扔开,重新拿出一张纸压好,这才再次提笔。
“小逢:
忽得兰言,欣喜不已。
如今你年纪尚小,性子活泼并无大碍,至于种植水稻须引水灌溉一事,吾已致信良贞,不必过于担心。
吾公务繁杂,一时抽不出身,待吾处理完毕便来须弥看望你。
婆婆手书”
落款时卿云意下意识想写自己的名字,虽然反应得够快纸上却也沾了墨点,她逼迫自己不去看那个墨点,强忍着不适结尾。
正要将信件发出时,卿云意又扫了一眼文字,瞥见了那碍眼的墨点,深吸一口气,卿云意撕碎纸张,重新动笔又誊抄了一遍,确认无误之后,这才心满意足地折好,给逢雨发过去。
想起自己方才在信中说的话,卿云意看看地上一堆没批完的折子,闭了闭眼,认命般随手捡起一本看起来。
而陈良贞在收到姨母那张勉强算是一封信的纸团时,正在房中看书。感受到纸上面独属于一方天地独主的压迫气息,陈良贞还是打开来看,皱巴巴的纸上只有简明扼要的一行字,“且去助逢雨,不日吾将至。”
陈良贞无语凝噎,心中愈发郁闷,怎么又要来,天地一都公务那么少的吗?
闪到逢雨住的小屋,陈良贞抬手敲门,不多时便听到里面传出逢雨仍略微发虚的声音,“请进。”
逢雨刚把杜婆婆的信收好,就感受到了总督导的气息,意识到对方是收到信来帮助自己的,她有些欢欣。
可转念一想总督导事务繁忙,因为这点小事被叨扰,心中应是极不耐烦的。逢雨心里没底,于是答应得小声了些。
陈良贞推门进来,逢雨起身迎接,率先开口问好,“督导,您来了。”
陈良贞点头,示意她也坐,逢雨从善如流,小心翼翼地将屁股挨近凳子。见她表情拘谨,陈良贞弯了弯小指,不自然地关心道,“脸色怎么还是如此苍白?”
闻言逢雨一愣,不自觉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回过神眼神乱飘,含蓄作答,“体虚了一点而已,多谢督导关心。”
心虚的情绪几乎没有在陈良贞心里出现过,是自己考虑不周才导致的这种情况,而姨母就要过来了,逢雨还未痊愈。
不敢想象到时候姨母会有多生气,姨母的怒火也不是一般人能承受得住的。陈良贞回忆起那个场面便一阵后怕,双手不由得捏紧,但面上不显。
故而逢雨一低头便看到陈良贞放在桌上的手捏成拳,可抬头又看见对方脸上没什么表情。生怕陈良贞杀人灭口,逢雨谨慎地转动眼珠,在房里寻找半月。
房子不大的好处之一便是找东西方便,此刻逢雨是庆幸的,半月就靠在床边,据桌子几步路的脚程。
脑子飞速运转,逢雨不敢轻举妄动,担心打草惊蛇,便紧盯着陈良贞,借着伸懒腰的动作悄悄转动身体,蓄势待发。
陈良贞从回忆中抽身,转头要说什么的时候,便看见逢雨猛地飞扑出去,抓住了床边的木剑,又一个翻滚呈单膝跪地状,满眼戒备地死盯着自己。
陈良贞一时反应不过来,脑子发懵地问逢雨,“你做甚?”
看见陈良贞茫然的眼神,逢雨立刻意识到是自己小题大做,尴尬起身摆摆手,“没事督导,我锻炼身体呢”,边说边做着扩胸运动走到桌旁,讪笑着坐下,“您看我活动活动是不是气色好了不少?”
刚刚的一系列动作加快了周身的血液循环的速度,逢雨的脸色迅速地红润了起来。陈良贞有所怀疑但摸不准逢雨她在想什么,索性转移话题,“晴川呢?”
“忙去了,督导找她有事?”话出口逢雨才觉得不妥,她觉得自己大抵是疯了,竟敢这么跟督导说话。
何晴川是任长君的徒儿,不归陈良贞管教约束没错,可任长君也听命于总督导啊。
逢雨后悔到脑子发昏时,听到陈良贞语气不甚在意地开口,“无事,问她疗愈进程如何罢了,她不在的话,你便来说说,身子可还有不适?”
“不曾。”逢雨回答得很干脆,想想又填了一句找补,“呃,只不过气血还虚着罢了,无伤大雅。”
“那便好,之后再劳烦晴川跑一趟。”陈良贞指尖敲敲桌子,心里考量一下,寻思着叙旧得差不多了,这才谈起正事,“听姨母说你要学引水诀?”
“是的督导。”逢雨浑身僵硬,之前的怀疑被证实,杜婆婆就是神君,才不是什么天地一都的管事老妪。
怪不得陈良贞身为须弥山脉的总督导,如此高管还惧怕姨母到威胁晚辈的程度,可逢雨想不通的是杜婆婆为何要骗她呢?
她不过一异世之人,刚到一方天地,且手无缚鸡之力,有什么值得好隐瞒的呢?
“你为何要学这个?”不等逢雨想通注定想不通的此事,陈良贞不解地问她。
逢雨打着哈哈,“我想在那边的地种点什么,但太旱了,就想起了之前在藏书阁看到过的引水诀,这不是耽搁了才想起吗。”
陈良贞清楚她为何被耽搁,心底一塞,不再多问,“嗯,拿纸笔来,我写下来,再演示一遍,你看如何?”
逢雨急忙点头,慌乱地翻出纸笔,姿态恭敬地递给陈良贞,看对方接过来,在纸上行云流水写下一篇诀,心中惴惴不安,生怕自己记不住手诀。
搁下笔,陈良贞看了逢雨一眼,示意她看好,逢雨立刻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一瞬不眨地盯着陈良贞的动作。
只见陈良贞双手合十,掌心旋转半圈之后,两手错开腕部贴紧,迅速转出一个手花的同时伸出食指和中指,弯曲其他三指,将两手叠为半十状,顿住,口中念念有词,随后一声厉呵,“水来。”
话音刚落,便有成千上万滴水从地下冲出,不断汇聚成流,围绕在陈良贞上方。
逢雨错愕地望着这一幕,不知该用何语言来描述此刻心底的情绪,这比她学会御剑还令人激动,在此刻,她对书中“呼风唤雨是龙族独有的天赋”这句话有了实感。
“看明白了吗?”陈良贞实在是不太相信发愣的逢雨,开口打断她的思绪。
“明白了。”逢雨回神,看着陈良贞如常的面色,突然觉得自己不可能学会这个引水诀,她开玩笑似的对陈良贞说,“既然督导您都引过来了,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帮我引到田里去吧,正好也能省事。”
陈良贞疑惑逢雨为何如此,但心下一合计,还是点头答应了,“那你带路。”
逢雨立刻活力十足,冲上前去打开门,对着陈良贞殷勤道,“督导,您走这边。”
引到田边时,陈良贞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问逢雨,“你打算种什么?”不同作物需水量不同,陈良贞问清楚了才能把水引到这。
“水稻!”
闻言陈良贞这才将水灌倒在田里,泥土贪婪地大口喝水,饱和之后才允许多余的水盖在自己身上。
逢雨站在田埂上,看着逐渐湿润柔软的土,浅浅地笑了起来,转头冲陈良贞道谢,“谢谢督导,辛苦您了。”
陈良贞正好奇地看着逢雨欣喜的反应,猝不及防见到一张笑容明媚的脸对她道谢,一时发愣,算是搞明白了为何少娴会心甘情愿替华央操心打理各种事务。
送走陈良贞,逢雨迫不及待脱掉鞋子,换上之前破破烂烂的衣服,跳进了田里。
皮肤接触到挤满了水分子的泥土,她真真切切感受到一种福至心灵的清凉,看着仍旧清澈的水田,逢雨突然不顾一切地躺了下去,搅动使水变得浑浊,但水中人不在意。
逢雨闭上眼,感受着水波在耳廓荡漾,周遭的一切声音都模糊了起来。混沌中她似乎记起来阳界的生活。
养母是个体面人,含蓄内敛,只会笑笑对她表示赞扬,养父则通常慈爱地摸着她的头说,“不愧是我女儿。”
还有杜卿……对自己好像有一种异常的执着,她明明已经婉拒过很多回了,对方还是一次又一次向她表明心意,索求关系。
直到最后临近毕业将要分道扬镳,杜卿非得跟着她去一个前景良好但是刚成立的小公司,逢雨终于狠下心来,“我说了很多次了,我不会跟你在一起的!”
可能觉得这样没什么说服力,逢雨想想又补了一句,“没钱你跟我谈什么喜欢!”
杜卿听她这么说,似乎更加激动,“我有钱,我有很多钱,都给你,你跟我在一起好不好?”
逢雨烦不胜烦,耐着性子,试图跟对方讲道理,可杜卿根本不听,一个劲儿说自己有钱,于是,口不择言的逢雨说出了令她后悔一生的话语。
“够了杜卿!你就这么上赶着讨人嫌是吗,拿钱作践人呢?”杜卿想要反驳,但被逢雨接下来的话震惊到失语。
“那是你的钱,跟我没有半毛钱关系!我不知道你为什么非得这样纠缠我,你是觉得这样很浪漫吗?少感动自我了!”
“不是,我没有这样想……”杜卿弱弱开口,可逢雨正处于发泄时段,完全不听解释,持续输出中。
“我管你怎么想的,你的行为令我感到困扰,本质上就是一种骚扰,有谁会喜欢这种追求方式吗,我请问呢?”
本就不善言辞的杜卿无比错愕,再说不出一句话,逢雨见她这样,以为杜卿被自己说动了,乘胜追击,“趁早放弃吧,我不会和你在一起的,至少是现在,以后我们各走各的,两不相干。”
“你走啊,我看你能走到哪去,逢雨,我等着你后悔那天。”
那双绯红的眼睛再次出现在逢雨脑中,她突然就睁开眼,从水里坐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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