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戒律

不断荡开的涟漪和越发浑浊的水也昭示着逢雨内心的不平静,她从水中缓慢站起来,朝屋子里走去,一边施了个清洁术。

“怎么突然想到她了…”逢雨呆呆地坐在床边,低头沉思。良久,她抬起头来,以手扶额,摇了摇头试图把脑子里的胡思乱想甩出去,她还有任务在身,不可溺于情爱。

深吸一口气,逢雨起身抓起半月就往竹林走去,步伐杂杳,剑法混乱,在林中乱舞一气,竹叶簌簌作响,满天飘零。

浑身肌肉酸痛,本就未曾痊愈的旧伤复发,逢雨也不在意,仍旧胡乱耍着木剑。

卿云意刚来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幕,林中人表情肃杀,招式狠戾,剑气凌厉,气息却逐渐不稳,直到一口气提不上来。

逢雨眼前发黑,自暴自弃准备晕过去之前,似乎看到一闪而过熟悉的身影,又听来人语气嗔怪地问道,“缘何如此?”

扶着她肩膀的气息亲和,逢雨知道是杜婆婆来了,便放心地闭眼彻底昏厥过去,一睡不醒。

再醒过来时,逢雨下意识感知一下,她的小屋似乎又挤满了人。

“说吧,你们将逢雨怎么了?”卿云意声音冰冷,不怒自威的气势压迫感十足。

陈良贞一行小鸡崽子般站成一排,战战兢兢不敢作答。笑话,卿云意可是一方天地独主,难以捉摸的脾气让被她抚养长大的陈良贞直到现在都还会害怕。

双方对峙半晌,卿云意失去耐心,“都不说是吧,那就从你开始,一个一个说。”

被点名的李华央身子狠抖一下,颤颤巍巍开口,声音低到几不可闻,“我……我打的,对不起老师,我错了呜呜。”

卿云意的表情实在太可怕了,李华央说到最后嘤地一声哭了起来,柳少娴见状站不住了,急忙揽罪,“老师,也有我的错,是我没劝住华央,才让她伤了逢雨小辈。”

“老师,是我医术不精,才让逢道友落下病根,请老师降罪。”一向沉默不语的任长君破天荒开口,跟着解释道。

“姨母……”陈良贞想说些什么,却被卿云意的怒吼震住,“你给我住嘴!别叫我姨母!我没你这样欺负晚辈的外甥女!

我教你的东西吃进狗肚子去了吗?我让你照顾逢雨你就是这样照顾的?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躺在床上的逢雨没见过这样的杜婆婆,一时也被威慑住,桌边的气势剑拔弩张,没人注意到她醒了,逢雨不得不张嘴把注意力吸引过来,“杜婆婆……”

齐刷刷几双眼睛转过来,逢雨一愣,硬着头皮向卿云意求情,“督导已经处理过这件事了,任医师也帮我治疗过了,是我不知分寸,伤了自己,别为难前辈们了。”

卿云意默然,久久地望着她,似乎在辨别她是否在说谎,见逢雨表情诚恳,眼神真挚,不曾含有恨意,卿云意才勉强相信。

“下去吧你们,自己去领罚。”后半句是单独龙族印识传音给陈良贞的,正松一口气的陈良贞瞬间紧绷起来,面上赴死的表情让后面出来的几人也跟着心寒。

“毕业之后就没再领罚过了,我还有点小期待呢。”李华央话一出口,立刻收获眼刀数把,对她们嘿嘿一笑算是过去了。

“起码比想象中的后果要好一点,只是受罚而已……”陈良贞收回要杀人的眼神,语气沉重又庆幸道。

几人没再开口,赞同了陈良贞的说法。

屋内,卿云意走近坐在床边,伸手理了理逢雨的发丝,心底酸涩,艰难开口,“你受苦了,是我考虑不当,早知便不答应让你过来了。”

逢雨安静地听卿云意说着,鼻头一酸就要哭出来,她嫌丢脸转过头,卿云意以为她生自己的气了,语气急促起来,“我向你道歉,本想让你在这锻炼一下的,没成想让你遭受这等委屈,对不起。”

“你不是神君吗,给我道歉干什么?”逢雨没想到卿云意会是这种反应,但她还是恃宠而骄,大胆开麦。

卿云意听到逢雨闷闷开口,一愣,聪明如小鱼儿,竟已猜到她的身份,随即又自豪起来,真不愧是她的小鱼儿。

逢雨一副姿态端着老半天,不见对方有什么反应,以为卿云意被扒了马甲不高兴,转头看向卿云意却只见她古怪地笑着。

逢雨有些害怕了,她是不是有些冒昧僭越了,咽了一口唾沫,逢雨瑟瑟开口,“杜婆婆……”

“我叫卿云意。”

意识到对方是在纠正自己的称呼,逢雨从善如流,立刻改口,“卿婆婆,我……”

“不用把自己放在晚辈的位置,你想怎么叫怎么叫。”卿云意再次提醒。

“那怎么行,太失礼了。”逢雨情绪激动,说着就要撑起来,卿云意眼疾手快,制止住她。

“算了,你乐意怎么叫就怎么叫吧。”卿云意妥协,让她躺好别乱动。

逢雨乖乖躺着不动,身子僵硬,任由对方给她掖好被角。

“再休息会吧。”卿云意见逢雨捂好被子朝自己点点头,不由得笑了,伸手摸摸她的头,感叹道,“好乖。”

逢雨闻言,双颊微红,把被子拽上来挡住自己半张脸,露出毛茸茸的脑袋在外面。

卿云意见状,情不自禁微笑,轻拍了几下被子,“好好休息,我有点事先走了。”

“别怪罪督导她们。”听卿云意要走,逢雨立马从被子中伸出脑袋再次强调。

“嗯。”卿云意听不出情绪应了一声,旋即离开屋子,顺手设了个禁制,径直朝另一座山的峰顶而去。

卿云意落地,正巧碰到从塔中出来的陈良贞一行人,几人的身上均程度不同地受了伤,看到卿云意来,反应迅速地行礼问好,“老师。”

“嗯,看来规矩还在。”几人听卿云意如此说,心情俱是一松,但下一秒又狠狠提起来了,“那为何会逮着逢雨磋磨?”

李华央本来挂在柳少娴身上,闻言头皮发麻,强撑着站直了身子,双手作揖朝卿云意鞠躬,语气忏悔,“对不起老师,是学生自作聪明,擅自动手伤了逢雨小辈,无关良贞几人的事,还请老师降罪。”

低着头的李华央半天没听到卿云意作出反应,害怕但又不敢抬头看她,心底惶惶不安,旁边站立的几人也僵持着,观察着卿云意的脸色。

正当柳少娴松了捏衣袖的拳头,将要帮李华央讨饶时,卿云意终于松口,“华央,我告诉过你的,你力量强悍但实在愚蠢,我教你的扬长避短喂到狗肚子里去了?”

“是,谨遵老师教诲。”李华央一向不爽别人说自己蠢,常常会用拳头说服对方,但老师她打不过,只好老老实实受着。

让李华央站起来,卿云意扫她们一眼,语重心长道,“看见你们能够团结一心,我很欣慰。”

几人战战兢兢,心情一波三折,前一秒正庆幸自己逃过一劫,下一刻心又高高吊了起来。

“不过,我有说让你们一起去欺负别人了吗?你们恃强凌弱很自豪吗?以为看你们如此相互维护我会很骄傲吗?”卿云意脸色阴沉,说话毫不留情面。

须弥山的几根顶梁柱在戒律峰头被骂得狗血淋头,即便如此几人也不敢多说什么,规规矩矩挨骂。

李华央作为主犯,又不长记性,被带去审判崖受罚,其他几人各回其职。

见柳少娴三步一回头,一脸不忍,卿云意扔给她一瓶药,“你且在这守着,药你们拿去分。”说罢便离开了戒律峰。

柳少娴慌忙接住药瓶,正要道谢,就看见卿云意闪走了。她小心揣好药瓶,理了理衣襟,朝着老师离开的方向深深行了一礼,“多谢老师。”

随后柳少娴急急忙忙走向审判崖,在出口等待李华央。她不敢妄然进去,担心审判崖加大惩罚力度,对李华央来说火上浇油。

柳少娴焦急地在出口走来走去时,就听见李华央唤她,“少娴,你怎么在这?”

李华央迈着一瘸一拐的步子走出来,面色担忧,“你就不怕老师知道了也让你领罚吗?赶紧回去!不行不行,老师应该已经知道去你在这了,这样吧,到时候你就说我求着你留下来的,说不定就不会受罚了。”

不等柳少娴开口解释,李华央就哗啦说一堆,柳少娴完全没有出声的空隙。一把拉停扯着她向前走的李华央,又按住对方的肩膀,柳少娴这才安抚道,“好了,你怎么不想想为什么这么久老师都不来呢?”

李华央愣住,脑袋有一瞬宕机,好一会儿才不可置信地开口,“不会是老师让你在这等我的吧?”

“聪明。”柳少娴奖励似的用指头在李华央鼻子上刮了一下。“而且你看,老师给了我什么?”说着柳少娴又拿出那瓶药,向李华央展示。

“是什么?”李华央接过药瓶,仔细辨别了一下,而后瞬间抬头,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激动地看着柳少娴。

“对,就是散腥霜。”柳少娴含笑看着李华央,赞同地点点头。见状李华央一下蹦了起来,扯到伤口又呲牙咧嘴呼痛。

一方天地谁都知道卿云意炼的药效果奇佳,即便是精灵一族得了她的真传,纯度也达不到这么高,且卿云意的龙族天赋会使药效叠加一层防御和神罚治愈加成。

“走了,回去给你擦药。”柳少娴转身将背对着李华央,双腿微曲,朝浑身挂彩的李华央招手。

“嗯。”一吸鼻子,李华央跳了上去,柳少娴稳稳接住她,抓着双腿,一步步走下了戒律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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