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这几日很开心。
皇后眼见着合欢每日来的越来越晚,但一问听说她现在每日睡得又早醒地又晚,白日里还嗜睡。皇后想到一种可能,她火急火燎地找了李嬷嬷。
“嬷嬷,欢欢上次的月事是什么时候?”
“娘娘为何问这个?”
“你看她近日的样子,我想着她是不是有喜了。”皇后满脸兴奋。
李嬷嬷看到皇后的脸,摇了摇头,有些不忍心,但还是说了实话。
“没有,太子妃不可能有喜的。他们还未圆房。”
“什么?”皇后顿了几秒才镇定下来,“他们成亲有半年了,还未圆房吗?”
“娘娘,老奴不敢说假话。他们拜堂当日,我晨起去他们房里时,虽有落红的帕子,但娘娘衣裳整齐,连发丝妆容都没有半分凌乱。后来有几次,殿下在娘娘熟睡时进了寝殿,但一会就出来了。”
皇后冷静下来听完了这些话,只是她实在不解。看着阿宴这几日的行为,不像是对欢欢无心,又是找大夫煮醒酒汤,又是日日来这为她解围。
皇后突然想到什么,返回自己院中叫来了寓木,屏退了左右。寓木正疑惑有什么事情非的这么隐蔽,就看见皇后面色沉重地看着她。
“寓木,你和我说实话,你和阿宴成亲两年,你们可曾圆房?”
寓木一时低下了头,有些愧疚也有些羞赧。“没有。”她小声说道。
“为何?是你不愿还是阿宴不愿。”皇后听见她的话,心中一沉,但挪了挪身子保持镇定,继续问道。
“都不是,只是,只是……”寓木始终没有说出口。
“我想着欢欢如果一开始是他不喜欢的人,那也无可厚非。可是,你是他千辛万苦连对抗朝廷都要娶的人,为何你也这样?”皇后有些着急。
“寓木,你实话说,究竟是如何,是阿宴有隐疾还是他不喜欢女子?”皇后终于说出了自己的担忧。从宴归被立为太子开始,她就一直督促他若有中意的女子,可以多留意。但他的心思全然不放在这里,那些大人家里的姑娘他更是看都不看一眼。
直至两年前他不顾众人反对娶了寓木。皇后觉得不管寓木是什么身份,只要是阿宴想娶的人,自己定不会反对。她却也没想到,两人成亲后几乎不见面。她无数次怀疑过他是不是不喜欢女子,但每每问起他这事,他却总是说国事为重。
寓木听到这猜想很是震惊,只能急急打断了皇后的话。“不是的,母后,您别瞎想。”
“那到底是为何,你也不用哄我,直说吧。”皇后有气无力地坐在凳上,满是失落和无奈。
寓木看到皇后这样子,有些不忍。这两年她虽说是在皇后跟前侍奉,可皇后对她极好,比以往任何人都对她好。想想这,寓木还是决定说出实话。
“母后,殿下想方设法娶我,并不是为情,这只是我们的交易罢了。”寓木语气又恢复了以往的平静,那声音里似乎又包含了无限的惆怅。
皇后终于抬起头看着她,而她也终于说出来那段除了她和太子再无人知道的故事。
三十年前,李候爷机缘巧合救了国主,从此仕途顺畅。但他却仗着功高,为非作歹。尤其是太子登基后的那几年,仗着太子年少不经事,强征民税,卖官鬻爵,结党营私,权侵朝野。国主只是时时警醒,太子也是无计可施。
三年前,寓木设法见到了宴归,说愿意里应外合,让候府连根拔起。宴归一开始觉得像是听一句笑话。
“你是李候爷的女儿,虽是庶女,但也可保衣食无忧,你要我怎么相信你会大义灭亲?”
宴归头都没抬。
寓木拿出一本账本,宴归翻看了一眼,全是李候近年来卖官的记账,条目清楚。
“那于我而言,不是家,只是个逃不出的地狱罢了。”寓木似嘲讽般说出这话,又慢慢地拉起自己的衣袖,漏出一条瘢痕累累,旧伤新伤遍布的手臂。那只手臂白嫩,于是那几道还未愈合的伤口显得更是触目惊心。
宴归看了这手臂几眼就不忍再看。他轻轻扯下她的衣袖盖住伤口,叫她坐下,叫来了大夫给她看伤,还嘱咐大夫不许说出去。这些事情忙完,他才让寓木继续说下去。
“我母亲是李候爷强抢来的民女,之后生下来我。李候只是图个新鲜,府里的人一向也不待见我们,忍饥挨饿还是好的,李候和他儿子回回醉了酒就会打我们。先前我还顾念母亲,现在母亲已经去世了,我也没什么好牵挂的了,就这一条贱命,也不在乎和他拼个鱼死网破。”
寓木面色如常地说出了这些话,就像是在说着别人的故事,事不关己无关痛痒。
宴归却听地心中阵阵惊疑和可惜,他记得小时候在候府里见过寓木一次,那时他还觉得寓木是个娇纵的小姐,却不知她是在这样活在水深火热中。
他们后来悄悄见了许多次,宴归才终于相信了寓木,愿意和她共同对抗李候。在宴归决定动手前,他还是先问了寓木。
“如果李候没落,一家定然是抄斩的抄斩,你也逃不了成为官奴,那你想要我如何保你?”
“做奴做婢也好,斩首也好,我这一生也并无其他盼头。”寓木这会正看着窗外,头都没有回。
“我们既然共谋,我一定会保你的。”宴归看着她那丝毫无光的眼神,下了决心,郑重地说出这句话。
宴归思索了好几日想着种种合理保全寓木性命,也不让她陷入候府争端的办法,却总是不能万全。
寓木眼见他们就要错过接发李候的最佳时机,宴归却迟迟没有动静。急地她在一个深夜偷偷到了太子府,质问他为何还不动手。宴归答说还没准备万全。他不说,但寓木知道,他是在为自己打算。她沉默了许久,她没有想到堂堂太子殿下是真的能够为了她着想而迟迟没有动作。她原先以为,或许太子也是那样的人,在还要利用她时好好利用一番,用完就弃之不顾了。可是太子没有。
“那你娶我吧。”寓木突归说道,“娶了我,便是你的人,候府的火也烧不到我头上了。”
寓木说完这话,又沉默了许久,这只是她临时想到的话,如此大逆不道贪得无厌,她自己都觉得可笑。看着对面宴归低下头沉默的样子,她更是嘲讽自己凭什么说出这话。她苦笑着摇了摇头,起身准备离开。
“好。”背后却传来宴归坚定的声音,“你若愿意,我就娶你。”
寓木转过身看着他,月光穿过窗子,照在宴归脸上,夜间的风吹动了他肩旁的黑发,他就站在那里,眼神坚定。像是暗夜中的一道光,突然唤醒了她早已枯竭的心。寓木愣愣地看着他,两行泪漱漱滴落。
这是她近二十年的生命里,第一次有人想要保护她。
后来,无论寓木怎么解释她只是随口一说,宴归都表示这个方法可行。且答应所有事宜他都会处理好,还保证等事情了结,寓木可以自己离开。
其中宴归如何对抗父母亲和朝中众臣的反对,娶一个名声并不好的候府庶女,寓木不得而知。但她终于还是顺利进了太子府,得以在候府几乎灭门的风波中保全。但后来宴归觉得她马上离开也不安全,希望可以等到自己继位国主后,她再离开。为此,宴归还给她写好了和离书,只要她写上的名字,就能离开。
寓木同意了,也主动提出进宫侍奉皇后。她不想日日在宴归面前呆着,且皇后在那场风波中也很顾及她,她觉得该借此机会报答。
皇后听完这些话,不可置信地看着寓木。而后,把她拉到身边,急急地卷起她的衣袖。看着眼前这双伤痕累累的手臂,皇后马上红了眼,而后,她又颤抖着手一遍又一遍抚着那些长长的伤疤。
“苦命的孩子啊,你这是自己憋了多少苦?”皇后突然哭出了声,站起来抱着她。而原本一派平静的寓木,终于也没忍住眼泪,低低的哭出了声。
鞭子抽在身上时她没有哭,饿极了冻极了时她没有哭,母亲离世时她没有哭,她从来都不觉得委屈,只是在这一刻,却觉得自己受了天大的委屈,只想大哭一场。
寓木出房门时,皇后突然问她,“那你爱阿宴吗?”寓木只是沉默了一会,没有回答。
爱不爱呢,寓木自己也不知道。她还有许许多多的不堪,只有自己知道。她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陷入深渊,满身泥泞的人,在垂死的时候遇见了宴归。宴归没有嫌弃她,把她救了起来。可是她却始终觉得自己满身的泥污,满心的黑暗,不配留在他身边。
她始终记得九岁那年第一次见到宴归时,他就已经是现在这个样子了。虽然面色有些阴郁,但一身正气,满身都散发着光芒。他这样的人,不该被自己玷污。
想到这些,她又想起了那些年里在侯府的日子。她已经许久不会想起那些不堪的记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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