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穿过陡峭狭窄的海底悬崖——到处都是嶙峋的怪石，像发尖的巨齿——前方则是漆黑的断崖——【海狭深渊】。
深渊里凄静无声，乌黑深邃。
我提起一口气，注视着黑暗深渊，游了进去。
这里连明令禁止的“禁区”都算不上，因为没有人鱼敢来。
就连其她鱼儿们也对这里望而却步。
深邃漆黑的海水变得刺骨冰冷，我克制着心头紧张，抗衡着汹涌冰冷的逆流，向前游去。
经过一段漫长的黑暗逼仄的断崖隧道，冰冽的逆流不时凶戾地扑卷身边，想要将我席卷到不知名的暗流孔洞中……
无边的寂静和深黑，这里仿佛连时间也不存在……
我屏住心中的焦疑和忐忑，一直坚定地向前游去……
不知又过了多久，我卯劲穿过一个狭隘的圆洞，不多时——突然，我从一个孔洞中溜出，眼前霍然开朗。
我来到了一片闪着幽冥光点的海底空地。
我这才知晓，刚刚终于穿过了那道传闻中毛骨悚然的【海峡深渊】。
我松了一口气，眺望四周——这片海底空地长满了四处蔓延的墨色海草和高涨的藤蔓。
四周有灰褐色的泥沼包围。
被众高涨海草和泥沼包围的中间，是一座黑色腐朽小屋。
屋子里闪着似有似无的光。
那是人鱼制造的手工光明。
通常这灯光证明着这里是人鱼的安全区，无害。
但在这里，却代表着恐惧。
在我们人鱼王国，一直有一个孤僻的、让人鱼们不敢靠近的存在：
——海女巫。
【海女巫居住在远离人鱼世界的黑暗海底“狭角”。】
【那里常年漆黑荒芜，阴森可怖】。
【海女巫】——是人鱼们避之不及的传说级存在，也是吓唬小人鱼的故事。
我终于找到了，海女巫的住处。
看着小屋里深邃发黑的小门隧道，我幽幽游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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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座古老的海室——这种装饰风格在人鱼传说故事中还可以看到。
海室内阴幽黯淡，深处漆黑一片，仿佛一个永不见尽头的黑洞。
周遭泛着零星一点可见的深蓝色，整间屋子内部透着墨绿。
黑绿色的水藻在周围缠绕、摇晃。
整个屋子里透露出一股奇异古老的味道。
中央停着一个桌子。
发黑的桌子上杂乱地堆满着奇形怪状的器物。
整间屋子的黑暗角落被一堆看不清形状的杂物挤满。
我只身来到海女巫的住处——就是为了寻求一个帮助。
上次在陆地上对王子触手可摸，但是他却活了下去，这让我很不满，也很不服气。
那么好的机会啊……
我来到中央长桌前，仔细端详着每一个物品。
正在我细细打量一个黑色发绿、会发出细微“咔哒”声的物件时——前方漆黑的深洞处，一抹高长的隐形身影缓缓出现。
若不是那身影已经来到极近处，黑暗中出现了扭曲海水的异样水流波纹，我怕是还不知道她的到来。
悄无声息。
即使如此预先察觉到，当海女巫真正从黑暗深处游出来时，还是震惊到了我。
她的身躯高长，大概有四海米多高，竖立来到我眼前时，我不觉仰起身子看着她。
海女巫的脸苍白中透露着淡淡的灰蓝，双眼漆黑，仿若与周遭海底的颜色融为一体，有如一个黑洞。
她通体黑色，穿着黑色的衣饰，长而顺滑无鳞的鱼尾也是漆黑一片。
这是为什么我在黑暗中很难感受到她的存在和靠近的原因。
更显赫的是——海女巫的气场，罕见的强大。
我克制着心头的激动，带着敬意向她微微一笑：“你好，海女巫。”
她静默幽深的脸庞垂视着我，见我打完招呼，忽地一笑，诡异的美丽展现在她的脸上：“哎呀，这不是我们可爱美丽的小公主吗？”
她的声音低缓而深沉，空灵动听，犹如海底深处的深渊里发出的回声。
“……你知道我？”我有些诧异。
据我所知，她千百年来一直蛰伏于这片黑暗之地，不曾跟任何人鱼世界有联系。
“你名声早已在外了，不是吗？”海女巫轻眨了一下漆黑浓密的睫毛，“我知道你的来意。”
我有些惊讶，一时没说话。
传闻她的黑魔法强大而令人生畏、可以达到任何人鱼的需求，我正是因此才来找她的。
但是强大到如此吗？可以预知来者和来者需求吗？
那人鱼皇国为何没有任用她？
在久久的黑暗沉寂中，她似乎一直在垂眸观察着我。当我思索完毕抬起头时，她那漆黑如墨又绮丽泛光的眼眸正静默盯着我。
她的嘴角一直有一抹弧度。
简短对视了两海秒后，她缓缓转身游回，穿梭在昏暗拥挤的杂物过道里，停在中间最大的杂物桌后面，声音婉转而低缓：
“你想要去人类世界。”
我有些震惊地望向她，激动道：“对。”
“你即将走上的，是一条极其艰险、险象环生，且没有回头的路。”她低垂着眼睛缓缓扫过褐墨桌上的物件，盯向我，“即使这样，你确定要做吗？”
桌面上的杂物布满了铁锈和水藓。大多并不是人鱼世界可以见到的东西。
那些是陆地上的物品。
我看向桌面，伸出手指一个个拂过那些物品，然后拿起一个墨绿色的小圆盘，它就是我刚刚仔细聆听观察的小物件，现在在我手中发出“咔哒咔哒”的声音。
据我所知，这可能是一个小“时钟”。人类世界用来计时的东西。
我盯着那颇为圆滑的小东西，轻声道：“本该属于我的。”
我抬头看向海女巫，笃定地对她道：“本该属于我们的。”
海女巫忽然绽放出诡异艳丽的笑容。
“我果然没看错人。小公主·欧珻尔，”她道，“我对你早有耳闻。”
她的眼睛闪烁着诡丽的黑色光芒：“从小便屡反人鱼法，不把人鱼的箴言放在心上，对人类世界颇感兴趣。”
我静默地盯着她，微微蹙眉聆听。
“你需要一双人腿。”海女巫的声音忽然悠转。
我胸中升起一股澎湃。
她竟连我心中所有想法都能预测到！
我此次来，就是想要一双人腿！
上次上岸后，我发现我的鱼尾根本难以在陆地上立住，不说立住，甚至光是拖着鱼尾在沙滩上爬，都异常艰难。
是的，要想上岸杀死人类王子，我需要两条人腿——令人厌恶的人腿。
“对！”我激动道，“有什么法子吗？”
“可以。但你要付出代价。”
“好，什么代价？”
“非常——巨大的代价。”
她漆黑的双眼盯着我，其中有些警示的意味。
“我有一瓶魔药，威力巨大。”但随后，她立马回身在深处漆黑阴暗的阁楼间寻找，黑色的鱼尾在黑暗中缓缓涌动，身形渐隐。
不多时，当她再次回到杂物桌时，一瓶墨紫色的药瓶出现在她的手里。
“服下它你会变成人类。”她幽幽勾起嘴角。
“但代价是，每当你用双脚走一步路，都会感到钻心剜骨的剧痛。”她漆黑的双眼犹如吸噬人鱼的黑色旋涡一般，紧紧盯着我，“我再问一次，你确定要服下这瓶魔药吗？”
我看着那瓶魔药，心生激荡：“我确定。”
她忽地一笑，将魔药递到我手上。
“它是你的了。”
在我手指即将触到魔药时，她忽然又收回手：“哦，对了，人鱼的声音对于人类来说过于美妙，你上岸后不要发出声音。”
她露出促狭的笑容，两只眼睛微微眯起：“不过你上岸后也不会说话，相信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魔药再次递到我手上。
这次她刻意在我摊开的手心上方停了一下，才松手将其落在我手里。
我知道服用黑色魔药的恐怖代价和效果，我也知道我面对的危机远远不止她说的这些。
但是……
我等待这一刻很久了。
我从小一直的心念——
我盯着魔药两海秒，深吸一口气，一仰头全喝了进去。
“胜利是属于我们的。”一滴未流，我轻举药瓶，对海女巫道。
“好，我就等着你凯旋，”她嘴角浮出笑意，“或者死亡的尸体。”
这是我脑海中，她最后清晰的话语。
在那之后，我陷入了狂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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