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墅里安静到落针可闻。
任谁都没想到，江枫眠平地落惊雷，搞出这么大一个惊喜来。
江枫眠的指尖很凉，贴在霍纵手腕时热意袭来，他舒服地眯了眯眼睛。
跟崽崽贴贴了，好开心呀。
下一刻，霍纵挣开江枫眠勾着的手腕，他垂在身侧的手指蜷了一下，微妙的情绪在眼底化开，很快消失不见。
霍纵毫无感情的眸子直直落在江枫眠脸上，所有人屏住呼吸，生怕惹到霍纵这个活阎王。
还没人胆子大到敢去抓霍纵的手腕。
“老公？”
这是这么久以来，霍纵说的第一句话，低哑磁性，江枫眠骨头都酥了，压根没觉得霍纵推开他有什么问题，还乐呵呵地疯狂点头。
霍祁凛轻嗤一声，真是傻子啊，连霍纵生气了都听不出来。
“谁教你这么喊的。”
对着见第一面的陌生人，可以心安理得地喊出老公两个字。
“好看，喜欢。”江枫眠眼里还蓄着泪，偏偏说喜欢两个字情真意切。
“见笑了霍总，枫眠，唉。”
“枫眠，快过来。”
江枫眠摇着头，盯着渣爹脸上尴尬的笑容，眼看着他快步走到身边，刚要抬起手，江枫眠立马把手臂曲起来挡在脸前，惊恐地躲到霍纵身后去。
“别，别打脸。”
“不，不是，枫眠，爸爸不是想打你。”
可江枫眠瑟缩害怕的模样，让他的辩白毫无说服力，他越是着急解释，就越是有问题。
霍纵微不可查一顿，不着痕迹挪了半步，衣摆的滞涩感不仅没消失，还愈发明显。
他侧目而视，发现江枫眠可怜兮兮地捏着他衬衣的一角，眼底满是祈求，眼尾殷红，是在努力憋着眼泪。
“江枫眠，你过来。”江父赔着笑，朝霍纵点头哈腰，转头强硬地把江枫眠拉到一旁。
嘶。
江枫眠小声地吸了口气，不经意把胳膊上的伤口漏出来，哼哼唧唧道：“疼，我疼。”
“爸爸没有用力，这么会疼呢，好好说话，别让霍总看你笑话。”
霍纵顺着江枫眠的动作看过去，他全身都在抗拒江父的触碰，努力想挣脱桎梏，奈何他越握越紧，江枫眠手腕处很快就多了一道红痕。
霍纵眉头微皱，冷冰冰开口：“江总。”
江父一副迫不得已的模样，抬手擦着眼角并不存在的泪，诉苦道：“抱歉霍总，枫眠的妈妈去世早，全是我辛苦把他拉扯大，尽心尽力，不敢让他受半分委屈，这中间的辛苦我都不知道应该跟谁说。”
“枫眠现在情况特殊，在家里也是上蹿下跳的，这不是出门着急，摔了一跤，可能是摔到胳膊了，男孩子皮实，擦点药就好了。”
“摔一跤衣服就破洞了，江家买的衣服质量不怎么样啊。”
江枫眠的衣服明显小两个号，胳膊露着，衣摆微微卷边，后腰处破了个洞，动作稍大就要露出皮肤。
“老公，我害怕。”
江枫眠拼命推开渣爹，惊魂未定地躲到霍纵身后去。
“打我，疼。”
“枫眠，这么多人，不要胡说。”
“别碰我，求求你，求求你不要打我。”
江枫眠哭喊着跪在地上，一个劲儿地磕头，呜咽的声音让渣爹一时间都不知所措。
想解释，又被霍纵冷冷的眼神怼回去。
霍纵眉心微皱，稍稍用力把江枫眠拉起来，他视线瞥到江枫眠后颈，依稀看见一道红痕。
“这里，疼，这里也疼。”
江枫眠撩起衣袖，胳膊上全是青紫的痕迹，一直延伸到衣襟之下。
“怎么回事。”
江枫眠视线落在渣爹身上，似乎是察觉到危险，害怕道：“他没有打我，没有。”
“江总，尽心尽力打儿子啊。”
“误会，都是误会啊，枫眠就是个傻子，他懂什么。”
察觉到霍纵眼神不对，江峻岭想找补已经来不及了。
“呵。”
好好的宴会闹得鸡飞狗跳，霍擎愈发看不上江家，直接道：“虐待儿子可不是什么好事，传出去名声不好。”
“霍老，误会，都是误会。”
吕敏慧也跟着应和，你一言我一语，明面上算是应付过去了。
“小郑，吩咐厨房上菜吧。”
霍擎有意小事化了，江峻岭立马顺坡下驴，不再言语。
江枫眠还是瑟缩在霍纵身后，偷偷瞥了一旁一言不发的霍祁凛，这主角攻，跟他家霍纵简直是云泥之别。
一道道菜端上来，江枫眠大致瞥了眼，没有一道是霍纵爱吃的，大部分都是海鲜类，可霍纵海鲜过敏。
“霍纵，来吃饭。”
霍纵轻嗤了一声，转身就要走。
“霍纵，站住，你知道今天是在干什么，我告诉你，今天你没得选。”
啧，干什么，满足霍擎的脸面，堵上帝都商圈那些人的嘴。
“老公，我好饿啊，想吃饭，每天都吃不饱。”
“枫眠，这可不能胡说，咱们在自己家里，怎么会吃不饱呢。”
眼看着便宜后妈的脸一阵青一阵白，江枫眠心情大好。
“不给吃，吃不饱。”
配合着肚子咕噜咕噜的声音，江枫眠疯狂吞咽着口水，胃里一阵阵痉挛，他难受地捂着肚子，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江枫眠眯了眯眼睛，不顾形象夹起肉菜就往自己嘴里塞，嘴巴一鼓一鼓，像只护食的仓鼠，顾不得咀嚼，一个劲儿夹菜。
“江枫眠，你像什么样子。”
尖锐的女声让江枫眠一噎，整个人瑟瑟发抖。
“闭嘴。”
吕敏慧被这个模样的江峻岭吓到，敢怒不敢言，她嘴巴动了动，刚想说什么，江峻岭直接给了她一个巴掌。
不轻不重，却崩断了吕敏慧那根神经。
“你打我，你居然打我，你不去打你的傻儿子居然打我。”
又是一巴掌，江峻岭气愤道：“要不是发生这种事，我还不知道枫眠在家里一直吃不饱，是不是你打的他，你好狠的心，不管怎么说，也是你半个儿子。”
“呵呵呵，我儿子，你说这话亏心不亏心，到底是谁打的，谁不让吃饭，你最清楚。”
吕敏慧也不是好惹的，当即和江峻岭扭打在一起，抓着他的头发狠狠扇他的巴掌。
到底是女人力气少，吕敏慧被江峻岭推倒在地，她恶狠狠瞪了眼面前这个男人，也顾不上这是什么场合，把饭桌掀了就走。
“霍总，让你看笑话了，家教不严。”
还没落座的霍擎差点背过气去，江家是什么做派。
霍纵冷哼一声，淡淡道：“你倒是像个笑话。”
汤汤水水洒了一地，江峻岭衣服上全是粘腻的汤汁，站在这些人里，格格不入地像个小丑。
他走也没办法走，留下道歉也不是时候，只能不尴不尬地站在那。
“江总，喜欢当小丑没问题，最好当个眼力见的小丑。”
被霍纵这样羞辱，江峻岭还得耐着性子赔不是。
“霍老，霍总，都是我的错，我对不起你们，我现在就去收拾收拾她，改日我再登门拜访。”
江枫眠眼睛亮了亮，渣爹出了这么大的丑，还见识了一出狗咬狗，他稍稍满意了一点，活该啊。
霍纵看着一地狼藉，视线飞快移开，端坐在主位的沙发上，没有一丝情绪的眸子冷冷地看着。
霍祁凛：“小叔，你坐的是爷爷的位置。”
霍擎拐杖似不轻不重敲在地上，听到声音，收拾残局的保洁都放轻了动作。
高高在上的霍家家主的威严被不孝子践踏，霍擎神色一凝。
“霍氏是我力挽狂澜救回来的，你要是不满意，也可以去谈几个上十亿的项目。”
自从霍纵成年进入公司，就把霍擎架空了，他不是退休了，是被霍纵赶下来了，就像霍纵就任霍氏董事长那天说的，人老了就得服输。
霍擎老来得子，现在七十，确实是老了。
场面忽然就陷入了僵局，江枫眠若无其事地挨着霍纵坐下，他试探着捏了一片霍纵的衣角，不经意擦过霍纵的手背。
“老公，脏，臭，给你擦手。”
霍纵盯着江枫眠，手指无意识捻了捻，嘴角动了动，随手扯了几张湿巾纸。
这几个人确实又脏又臭。
江枫眠笑起来时眉眼跟着弯起来，水汪汪的眼睛眨巴着，他右侧的嘴角有一个浅浅的梨涡，勾唇时陷进去一点，小表情莫名有些……可爱。
江枫眠也拿起湿巾纸乖乖擦拭，他视线跟随着霍纵，手上动作不停，不多不少，正好擦了七下。
外人看来，这样的动作极其同步。
江枫眠又弯了弯唇角，霍纵有强迫症，擦拭时要卡在七下，是只有他一个人才知道的小秘密，只有他是特殊的。
隐秘的满足感袭来，江枫眠嘴角上扬的动作AK都压不住。
就是，崽崽好冷漠哦，也不知道他的病能不能治好。
情感冷漠症好像很难会喜欢别人，唉，天崩开局。
“小叔，你这样有点过分了，不管什么时候，家里都是爷爷当家做主。”
“哦。”
这声哦给霍祁凛搞破防了，满腔的怒火无处发泄，他像是踢在充了气的皮球上，对当事人没有一点杀伤力。
别说霍纵了，江枫眠都想冷笑，任谁被强塞一个联姻对象都会不满意吧。更何况，他现在还应该是个傻子。
书里霍擎就没当霍纵是他儿子，同意和江家联姻就是抱着羞辱他的想法，霍纵怎么想没关系，重要的是霍擎满意。
霍纵跟那些人渣不一样，他不会让江枫眠受一点委屈。江枫眠被推进水里淹死也是那些人渣干的，霍纵毫不知情。
霍擎强压着怒火，缓缓开口，“霍纵，你跟江枫眠联姻的事就定下吧，不着急结婚，培养培养感情。”
“这有我说话的份吗？”
霍纵扔下一句起身就走。
身后传来噼里啪啦的声音，是霍擎把几个值钱的花瓶砸了。
“老公，你等等我。”
江枫眠飞快追出去，还推着自己的行李箱，跑的太快鞋子都跑丢了。
纯白的袜子染红了一点，江枫眠压根没在意，满心满眼都是霍纵。
他眼尾泛红，紧张地看向霍纵，眼角的泪要掉不掉，手指扣着行李箱的拉杆嘟囔：“我害怕他们。”
掉下来的鞋子是偏大的码数，也不知是江枫眠从哪里捡来穿的，那么瘦小的一只瑟缩着，余光看着追出来的霍擎不住地发抖。
霍纵指尖蜷了一下，冷冷道：“穿鞋，跟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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