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可惜你不是他
苏唐看着裴斯羽发愣，眉宇紧蹙着，好一番欲言又止。
裴斯羽什么都好，只可惜不是他想找的那个人。意识到这一点之后，苏唐不知如何面对裴斯羽。
裴斯羽还没意识到事情发生了变化，还在为自己的傲娇找借口：“我回来拿东西，顺便载你一起去剧组。”
说是顺便，实则特意。
如果真是忘带东西，完全可以打一通电话，请苏唐带过去。
苏唐本该感到高兴，但现在不可能了。希望落空的感觉，远比不抱希望更令人难以接受。
一时之间，他不知道怎么面对裴斯羽——这个他撩了许久的男人。
渐渐地，裴斯羽意识到了不对劲：“你怎么了……”
苏唐出声打断：“走吧。”
说完，他率先走向电梯间。
裴斯羽愣怔几秒，才转身跟过去，疑惑之余，心底还冒出一丝丝失落。
平常话比谁都多的人，一路沉默着。苏唐坐在副驾位，时不时瞥向裴斯羽，眉心由始至终紧皱着。
一定是遇到了事情……
裴斯羽握着方向盘，掌心松了又紧，紧了又松，却一直没能问出口。
就这么诡异地沉默着，终于抵达剧组。
今天要拍的戏份，偏偏是路遥初遇释摩邪。也就是说，裴斯羽和苏唐有对手戏。
他们才到剧组，就被分别拽去化妆。造型师不同，化妆间也不同，连一句话都没说上。
苏唐捧着剧本，却一个字都没能看进去。他失魂落魄，仿佛浑身都沉浸在冰冷的水井里。
他闭上双眼，脑海里是楚暮辞曾经的容颜。
“小哥哥，抬个下巴。”
化妆师一声提醒，苏唐一惊，连忙坐直。
化妆师小姐姐手拿眼线刷，一边在他眼尾描绘金色妖纹，一边嘟囔：“你今天状态不OK哦~”
苏唐瞥向化妆镜：“这么明显吗？”
化妆师回答：“整张脸都写满了‘丧’。”
苏唐闻言叹气，默认了，却又不想解释。他顿了顿，选择转移话题：“今天的造型怎么更复杂了？”
化妆师嘿嘿一笑，意味深长地告诉他：“妆容复杂衣服少，能量守恒咯~”
“啥？？？”苏唐正要追问，造型师来催了。
果然，今天的衣服格外少，也就一层吧。
苏唐大惊失色，连道这衣服不能穿，不守男德！
造型师问：“你没看剧本吗？释摩邪出场是在水里啊。”
苏唐慌忙打开剧本，越发深刻地认知到，接这个角色等同于上贼船。
释摩邪半妖半僧，是电影里的男色担当，横卧在落雪天的睡莲池中出场。
对于这一场景，剧本的关键词是：宁静，高洁，以及妖诞。
苏唐没得选，被造型师以及造型师助理折腾出一副不守男德的模样。
深V大领口，下摆还开叉，全靠大项圈和璎珞腰链挡住关键部位。
苏唐双臂挡胸，被造型师和化妆师围着拍：
“啊啊啊啊啊啊，又帅又美，又纯又欲！”
“我设计出来这个造型的时候，都是没想到会这么好看！”
“苏唐小哥哥，你要火，真的要火！”
苏唐双臂挡胸，冷漠.gif，仿佛一只没有感情的道具。
“方便吗？”
敲门声传来，是裴斯羽来了。
另外3个人这才主动离开。直到走远了，还能听到他们激动的议论声。
苏唐见了裴斯羽，从双臂挡胸，变成一手捂胸一手遮脸——丢人，真他爹丢人，丢人丢到裴斯羽面前去了。
本来就不知怎么面对他，现在好了，苏唐只想挖地道逃走。
“你准备带着情绪拍戏吗？”
直到声音传来，苏唐才意识到，裴斯羽已经站在了面前，而且越过了社交距离。
苏唐赶忙后退，显现出前所未有的慌乱。
裴斯羽眉宇渐蹙，意识到他在逃避自己：“是因为昨晚吗？如果昨晚的事情让你觉得不舒服，我可以道歉。”
“不是你的错。”苏唐知道，这事情怪不了裴斯羽。
错在他自己，莽撞又盲目乐观，认错人撩错汉。
“是我不对。”
说完，他快步离开，和裴斯羽擦肩而过。
裴斯羽回身：“苏唐——”
苏唐驻足，没有回身，听闻身后的人说：“马上就拍戏了，拿出你最好的状态，别给我丢人。”
虽然爱人没了，但钱还是得赚的。
苏唐紧握剧本：“放心，不会的。”
内景棚里，道具组硬生生搭出一个莲花池，漂浮在水上的莲花全都高度仿真。
导演让苏唐学卧佛的姿态与神态，侧躺在水里。
苏唐合眼，如入定小憩。水渍沿着衣衫攀爬到胸膛，一朵朵莲花从他身边漂流而过。
渐渐地，嘈杂的拍摄现场安静下来，仿佛所有人都受到苏唐的感染。
裴斯羽走进来，刚好撞见这一幕。他步履渐慢，眸光渐柔。
最终，是导演的一声呼唤，叫回他的思绪。
按照剧本，男主路遥这时候初出茅庐，为了躲避追杀，误打误撞之下打搅了释摩邪的一宿好眠。
导演交代几句要点，随即开拍。
裴斯羽跌跌撞撞摔倒在池水边，苏唐正好睁开双眼，目光交汇。
苏唐已经克服了个人情绪，沉浸在角色里。他的双目美丽又明净，像水中月、杯中雪。
“小东西，何故打搅本座好梦啊？”
随着说台词，笑意在他眼底似波光般漾开，撞碎方才的明净，平添妖气与凌冽。
裴斯羽听到台词，才恍如大梦初醒。幸而有多年练就出的应变能力撑着，才不至于NG。
水声淋漓，是苏唐走出水池，走向他。
站定在跟前时，苏唐抬手，抵在他的眉心。
裴斯羽突然意识到，自己戏服下的后背上，沁出了一层密密匝匝的汗。
或许是因为打光灯太热吧……一定是这样。裴斯羽鼻息里的呼吸声渐沉渐粗，心跳也加速了。
这一回，苏唐无意撩拨，全赖造型不吃药，激得太子爷心绪难平。
直到导演喊停，苏唐立刻收手，冷淡的好像换了一个人。裴斯羽困惑极了，却碍于现场人多眼杂，不好追过去问清楚。
拍摄结束已是凌晨，一般情况下，再晚回去都有低热量夜宵。
比如水果丁燕麦片，比如粗粮南瓜粥……作为小助理，苏唐总是提前做好，放进保温锅里。裴斯羽回来后要是饿了，就能第一时间解饿。
但是很显然，今天不会有了。
子夜凌晨，由司机开车更安全。裴斯羽和苏唐并肩坐在后座，一路沉默着。
苏唐看向车窗外蒙蒙亮的天色，忽然低声叹气。长而密的睫毛颤了颤，随着眼帘沉重地落下，在眼下投落出一大片阴影。
穿越到这个时代之后，他第一次感觉到疲惫。
“究竟怎么了？”裴斯羽终于问出口，“是不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苏唐合着眼，摇了摇头。
裴斯羽眉宇渐蹙：“你不说，我怎么帮你？”
然而，苏唐只能苦笑：“你的好意，我心领了。”
裴斯羽问：“你的意思是，我帮不了你？”
“的确帮不了。”苏唐补充，“而且，你已经帮助我太多次，我不能再接受你的馈赠了。”
是他认错人、撩错汉，现在，不能继续错下去了。
裴斯认清他的态度，扭头看向另一侧车窗：“随你吧。”
太子爷总不能一直伏低做小，发脾气也在意料之中。苏唐默默承受怒火，自认没资格叫屈，又在心里唾骂自己一万遍蠢货。
苏唐就像蒙在阴雨下，从头到脚都是失落。但他还记得一名助理的工作守则，雇主夜戏回酒店，夜宵不能少。
一把燕麦片，一堆木瓜、鸭梨、猕猴头切丁，稍微煮那么几分钟，加入牛奶，便得到了低热量又饱腹的晚餐。
没有一贯的精致摆盘，没有从前的讲究配色，“糊弄”两个字就差写在餐盘上。
裴斯羽试着尝一口，味道不错，但口中的食物没了灵魂。
苏唐所做的饭菜，哪怕是最简单的番茄炒鸡蛋，酸甜可口之余，也能令人恍如置身番茄汁中冲浪。
但是，眼前的水果燕麦没有激发出任何想象力。这碗粥，只是平平无奇的好吃而已。
裴斯羽只尝了一口，放下碗就走。
苏唐留在原地，看着满满一碗粥，低垂的睫毛颤了颤，很是受伤。
太子爷从小众星捧月，哪能一直迁就他？想来从现在开始，裴斯羽不会再搭理他了。
这么一想，苏唐更加失魂落魄。
一门之隔的主卧，裴斯羽气得来回踱步，走了停，停了走。
从小到大，他不甩别人脸子就算好的了，哪有人敢摆出一张冷脸给他瞧？
现在倒好，他还热脸贴冷屁股去了！
太子爷这么一想，愈发气恼。但他仍旧不知道，苏唐的态度为什么突然180度大转弯。
好一会儿之后，裴斯羽深深呼出一口气，拿起手机。
他拨通了小马哥的电话：“帮我查一查，苏唐是不是遇到了困难。”
虽然语气冷淡又含怒，但太子爷又一次自打脸了。分明一个小时前，还冲苏唐说“随你”。
“你不对劲……你不对劲……”
在小马哥的念叨声中，裴斯羽掐断电话。
一夜过去，裴斯羽发现，餐桌上放着夹心紫薯馒头，以及酸奶水果捞。他轻碰碗碟，发觉馒头还是温热的。
早餐的味道依旧好，但少了几分用心，只能说是平平无奇的好吃。
裴斯羽草草果腹，四顾找寻苏唐，却发现他早一步独自去剧组了。
到底怎么了？在闹什么别扭？在故作什么冷淡？
最开始，主动来撩的人分明是苏唐自己。
有那么一瞬，裴斯羽甚至觉得自己被海王糊咔耍了。
就在这时，小马哥一通电话打过来：“斯羽，我查到一些事情……这个苏唐，手段不简单。”
裴斯羽闻言，眉宇骤然紧锁。
“还记得荣少发疯的事情吗？”小马哥的语调里，含着一丝丝惊恐，“这事情，和苏唐有关。”
“斯羽，你别不信，这事情板上钉钉，千真万确！”
“就是这小子，弄疯了涂三爷的侄儿！”
“你该防着他一点，万一他心理变态……”
不等那边说完，裴斯羽掐断了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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