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三五分钟，周曙看见这个男子收拾好了心情，而后进门，重新工作。
这个研究所里的人，连悲伤都克制着时间。
周曙进入这个研究所不久，认识的人也不多，但却可以从思和他身边明显是他伴侣的微月身上，一窥研究所里的研究大环境。
周曙查数据库时，发现除了个别绝密的资料，所有研究员在这里的权限都是一模一样的，他们没有上下级关系，研究自由，经费自由，唯一不自由就是人身。
但他们都将自己完完全全地献给了科学和文明。
如果不是带着记忆，周曙甚至会以为这个幻境是真实的。
第十天的时候，周曙翻完了ID曙留下来的所有资料，而且还有意外之获——
这个【曙】在智脑的资料库中，设了一个虚拟保险箱，密码的问题是：【12345？】
周曙尝试着输入很多次答案，但都失败了。
不过这个文明有专门的密码学本，甚至还可以借助智脑暴力破解密码。
周曙偷偷在中央智脑上提交了密码问题，过了十分钟后，智脑宕机了。
周曙脑子也宕机了。
他把问题抛了出去，在内部论坛发了个帖子，说是研究所需的密码。
很快，就有人在下面激烈讨论：
有的研究员提出这个密码要转换进制，所以答案不应该是“678910”，而是“6789A"；有的提出这是某个星系的宇宙坐标，然后通过一大堆公式解出来一个奇奇怪怪的坐标；还有的提出，这是要写出弦论的五维弦展开......但他们的答案都失败了。
看见所有答案都失败，周曙反而松了一口气，只是心情有些诡异。
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周曙输入了这个：“12345，上山打老虎。”
这一次，权限开放，无数资料如雪花般投影在周曙视网膜上。
但那些资料依旧平平无奇。
周曙在资料中浏览着，继续从蛛丝马迹里寻找自己想要的东西，最后找到了一个线索，那个线索指向一个——二级密码。
看见“奇变偶不变”这几个字的时候，周曙心里已经麻木了。
二级密码下面，也藏了一个数据库。
数据库里面，也套了无数看上去正常的资料。
直到周曙从一份看似平平无奇的笔记里面，找到了一个人自言自语的批注：【如果神要把你扔进诡异世界，永远出不来，你会带上什么开始你的旅行？】
周曙沉思片刻，按住批注的光标，果然那里出现了回复的框。
那是个画图的框，还不能打字。
希灵文明是类英语的字母表音文字，而联盟通用语是表意文字，从古地球的汉字发源来，所以这个终极问题就是专门来防希灵人的。
嘴角抽了抽，周曙在下面画出来三个汉字：“徐青衍。”
这是周曙前世的好友，曾经嘴贱问过周曙这个问题。
当时周曙十分天真地说，会带上一整卡车的武器。
而徐青衍只是露出一个神秘莫测的笑容，一拍周曙肩膀，说：“我当然是把我的好兄弟——你带上，哈哈哈哈哈，同甘共苦嘛。”
在密码吻合的瞬间，周曙已经确定了，这个ID曙，其实就是自己。
——不过现在的自己失去了记忆。
浅蓝色的文字随着密码破碎，变成光投在周曙眼中，上面不是希灵文字，也不是联盟通用语，甚至不是汉语......而是古汉语小篆——周曙以前上大学犯贱选修过，差点没挂科。
“四层密码，只会害死你自己。”周曙费力开始读那丑到爆的字体，咬牙切齿。
【未来的我：
当你看到这里的时候，说明我的第一个计划已经失败，依靠洛神离开研究所的方法不可行。
我已经猜到，在这个研究所里，我所扮演的角色就是希灵文明的执政官。
——别问我为什么知道的，再死个五六次你就能猜出来，但没意义。
在这个研究所里面，所有研究员都是可以信任的，他们没有太大的危险。
你唯一需要注意的就是各个实验体，特别是实验体01，他拥有很多种不同的诡异能力，如果你读到这个信，说明他可能已经抹除了你的记忆。
你需要注意几点：
1.不要在任何研究人面前提到，你想离开研究所，否则你可能会被负责人误判为诡异，从而抹杀。
2.希灵文明的执政官，肯定能通过洛神离开研究所，但我失败了，说明这个方法有漏洞。
3.保存自己的意识体，不要绝望，不要崩溃，你不需要拯救希灵文明，你只是一个过客。
4.所有研究员都不是自杀的，他们是被诡异逼死的，你的时间不够了，这个研究所里的人一定会被实验体逐渐逼疯，直到死光。
5.实验体01真的很爱你，但爱有问题。
下面是我整理的其他资料，望你珍重：
......】
“洛神能让我离开研究所，但是01不允许。”周曙回忆起01疯疯癫癫的模样，十分头疼。
“我该怎么说服一个疯子，让我离开这里？”
读完信，也整理好所有资料，周曙发呆了许久。
智脑突然“滴滴滴”地响了起来，影发过来一条通讯。
周曙已经通过信上的资料，大概了解到自己在这个研究所里面认识的几个朋友，也了解到了部分过去。
虽然那些东西就像看故事一样，但死亡总是触目惊心的。
【曙，实践性研究正式开始了，但这需要一些志愿者进入巢理论构建的‘巢’，但我不能保证巢的安全，这很可能会将志愿者的意识体关入永恒的黑屋子。】
【我已经在研究所的论坛上，发布了自愿招募的帖子，计划上，我的一期实验需要十个人，但是......】
周曙回复：【是没有人愿意参与吗？】
那边隔了一会儿，才回复道：【不，不是，而是报名的人足足有713个，而且，后台的报名人数还在增加......】
【我有些震撼，但现在就是感觉很难受，明明我该高兴才对。】
周曙也被那个数字震撼到了。
光标停在对话框，最后周曙道：【不要有什么心理压力，做你应该做的就行，不要畏惧失败，因为我们早已经失败了无数次。】
那边很快回复：【的确。】
周曙抬起头，发现思停下了手里的工作，第一次朝身边的女子发火：“月月，你才刚进来研究所不久，你从来都没有经历过任何诡异，你甚至还没有确定自己的课题，你不该报名巢理论的项目！”
留着齐耳短发的女子脱下身上的白大褂，表情依旧很冷，但她眼神却很疲惫，“我不去参加那个项目，而是要一直被你绑在身边吗？”
“思，我从来都不是任何人的附属品，曾经不是，现在也不是，”女子把手里的资料拍在桌子上，她的眼神突兀变得很悲伤，“而且，你根本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你甚至都不会问，我进来研究所后，我们那个十岁的女儿该怎么办！”
“希灵文明的社会，会把她养大的。”思只是静静看着她，语气平静，但他手里的塑料笔都扭曲。
微月捂着脸，最后跑出了实验室。
思没有去追，只是低下头来，继续投身工作。
.
周曙下午去实验体01的房间，看了小怪物。
01依旧坐在悬浮椅上，画着画，他面前那张半墙高的画已经被无数争奇斗艳的花积满，唯独中间留了一片空白。
“哥哥，你很久很久没来看我了。”少年头也没回地说。
“你知道原因的。”周曙站在空旷的房间里，这个房间除了画就只有一个装着无数积木碎片的大盒子，再无别的东西。
“所以，哥哥是生我气了吗？”少年的身影突兀从原地消失。
下一秒，周曙发现自己身侧出现了无数漆黑的空间裂缝，每个裂缝中都有一双暗蓝色的眼睛，在暗中打量周曙。
视线开始模糊，闪烁，周曙感觉身体开始不受控制，他捂住额头，嘴里却吐出冷冷的一句话：“01，不要让我失望！”
意识很快恢复，周曙无力地向后瘫倒，却跌入无数翻涌的暗蓝色触足，甚至还有几根头发丝细的触须刺入了自己大脑，被周曙暴躁地全部拔了出来：
“你又想抹掉我的记忆吗？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银发的少年静静地悬浮在房间中央，他还在画那一副画，中央的空白终于被他的画笔一笔笔绘上，那是一只被撕碎了的洋娃娃，但是四肢都有缝补的线。
洋娃娃安静地睡在花海里。
“哥哥，我也永远不想醒来。”
“这样我就看不见烧掉洛伊城半边天的烈火，看不见无数曾经爱戴您的子民举着横幅游行，看不见万千人在广场上大街上愤怒地申讨您的罪行。”
“第一次全民审判中，他们只是将您流放，可这一次，他们会亲手将您送上绞刑架。”
”那些希灵人，他们愚蠢，卑贱，毫无廉耻，不知悔改，他们只看见第三次诡异入侵又死了多少多少人，却看不见，没有您，他们早就死无葬身之地。“
少年静静地看着那幅画，而下一秒画的一角突兀起了火，火光迅速席卷了画卷。
画中的所有花都像瞬间活了起来，花瓣凋零，根茎灰败，花丛中央的洋娃娃被大火灼烧，眼角流下泪来。
少年的表情怔怔，他回过头来，盯着周曙。
火光中，少年的银发被染成橘红色，仿佛他也要连同画一起燃烧，血红映入那双蓝眸，他哀伤的眼睛美得就像日落时分，古代残卷中出现的精怪。
“哥哥，您想当个圣人，可是我是小人，我和那些希灵人一样愚蠢，卑贱，毫无廉耻......并且，不知悔改。”
“一切终将毁灭，我只是想您多活几十年，活着看希灵文明的落幕。”
“那时候您就会知道，这个卑劣的文明，根本不值得您拯救。”
小怪物：深情地逼逼赖赖。
周曙：踏马的，烦死了，老子只是玩角色扮演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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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密码、巢理论、落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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