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从梦境中挣脱出来的星郁还有些懵然,片刻后她回了神,看着面前神情担忧的安倍晴明,想开口告诉他自己没事,张嘴却发现嗓子有些发干,忍不住干咳两声。
安倍晴明解下随身的水壶,打开盖子后递给她。
她接过后快速喝了两口,润了润嗓子才重新开口同安倍晴明讲话:“我没事,只是做了一个噩梦。”
安倍晴明有些犹疑,但看星郁若无其事的模样,最终还是没有继续询问。
被青龙载着飞驰,远比在海上用水行符来的更快,他们在正午时分,终于远远的看见了被阴阳寮在四周设下禁行结界的屋形船。
星郁担心又遇到之前在海岸线被守域僚属拒绝登船的情况,主动要求安倍晴明对她使用缩小符,藏身在安倍晴明宽大的袖子里。
安倍晴明将她藏好后,令青龙下行,在屋形船甲板的结界边缘停下。
他取出僚属给的第二枚通行符,同之前穿过封锁海域的结界一样,顺利的登了船。
青龙没等安倍晴明开口便自行退下。
船上模模糊糊传来有人争执的声音,安倍晴明寻声而去,到了甲板的另一侧看到纪保和正气红了脸的跟对面的人吵架。
那人穿着黑红相间的常礼服,头戴黑色垂缨冠,头发胡子花白,约莫花甲之年。
“义江大人,您是想把大家耗死在这海域里面吗?为何迟迟不下返航的命令?”纪保和压抑着满腔的怒火责问。
那位被纪保和称为义江大人的人摸了摸胡子,并不生气,而是平静的指指天空对纪保和说:“你看,未到返航之时。”
纪保和跟着义江大人的手指看去,只看见正午那能晃花人眼的阳光,和白日里褪去黑雾后舒展自如的白云。
他气的额角青筋一抽,瞪了那位义江大人一眼,甩手转身想要离去,却正好看到迎面行来的安倍晴明。
安倍晴明上前向义江大人和纪保和分别见完礼,而后才开口问道:“义江大人,您说的返航之时未到是为何?”
“等到了返航之时,自会让你知晓。”
义江大人含糊的回答安倍晴明问的问题,这使得纪保和越发觉得他在故弄玄虚,对此很是嗤之以鼻。
不等二人再说什么,他拉着安倍晴明一起生硬的跟义江大人作礼告退。
安倍晴明被纪保和拉到了船上他居住的舱室里,关上舱门他就忍不住碎碎念:“真不知义江大人怎么想的,如今海域不得不封锁,他不下令带大家回去也就罢了,竟还要我们大家继续冒险深入。”
“义江大人也许是在天文道里窥见了什么转机,只是不能明说。”安倍晴明宽慰道。
“这方海域怨气极重,我们到现在还没查出骚乱之源,平安京那边又迟迟不肯加派人手。前两日我们的船遇见了矶女袭船,已经损失了两位阴阳得业生。这样下去,等回到阴阳寮我该如何向阴阳头交代?”纪保和忧虑的不行,滔滔不绝的诉说自己的烦恼。
“或许,我有办法知道骚乱之源是什么引起的。”星郁的声音从安倍晴明的袖子里模模糊糊的传出来。
在纪保和惊讶且惊恐万分的表情中,安倍晴明放出了在袖子里的星郁。
“你你你?星郁小姐你也跟来了?晴明你们疯了?船上如果没有多余的女人,是不允许独自一名女性跟着大家一同登船的!这会引起龙神的怒火!”他瞪大了眼睛,不由高声责问二人。
星郁心里有些郁闷,别说坐船了,她在现代时路上跑的,水里潜的,天上飞的,什么没玩过?偏偏到了这个时代以后,诸多限制,上个船仿佛都像是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一样!
“保和大人,请你淡定一点,小声些,你难道是想让船上的人都发现晴明偷偷带我上船吗?”
在星郁最后那句问题出口后,纪保和反应过来,未免更多人知道,终于闭上了嘴。
安倍晴明看着星郁,等她讲接下来话。
“晴明,还记得我今晨说自己做的那个噩梦吗?我怀疑,那个梦境跟怨气的源头有关。我想在今晚怨气最盛之时,再次尝试入梦,看看是否像我猜的那样。”星郁的猜测并非是没由来的,修行需清心,排除一切杂念,她修阵法小成以后,从未自发做过一个梦。
安倍晴明蹙眉,为难的问她:“可这样,你或许又会置身危险,你解决问题怎么总是喜欢以身犯险?”
星郁却反问:“可是有办法能快速解决,为什么不这样做呢?”
随后她又接着说:“你喜欢看汉书,应当知道一句话: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有了上一次和星郁差点吵起来的经验,安倍晴明这次不再阻拦,而是委婉的表示自己在今晚星郁入梦之时,会采取一些相应的保护措施。
“既然你已经决定这样做了,那么我到时会安排式神在你左右护持,还请星郁不要回绝。”
纪保和看二人三言两语间就定下了计划,觉得自己好像有些多余。
所幸讲完正事后,星郁没有忽视他,而是找了话题跟他聊上了。
从纪保和那里,星郁得知在甲板上听到的那位义江大人,全名为物部义江,在阴阳寮任天文道的天文权博士,官职比纪保和的阴阳大属还要大。
阴阳寮中分为四部官和四道。
四部官专管朝廷事务,四道则分别为阴阳道,天文道,历道和漏刻道。
纪保和属于四部官,职称阴阳大属,而物部义江则是天文道的权博士。
至于安倍晴明,他是阴阳道的得业生,目前还没有官职在身。
星郁终于明白了,难怪安倍晴明会担心纪保和,原来纪保和根本就不会什么阴阳术,在阴阳寮中他就是那一类管杂事多过干正事的人。
只是星郁却有些奇怪,在后世记载的历史里,安倍晴明的官职是天文博士,但他现在修的是阴阳术,且他跟随的
师父也是阴阳道的权博士贺茂忠行,怎么最后的官职会跟修行的专业差这么多?
事情还没发生,星郁也不敢问,毕竟她很多时候只能做这个时代的看客,不能随意将未来还没发生的事情诉之于口。
按捺下这份好奇心,她继续听了一会儿纪保和叫她千万不要在船上露面的细碎叮嘱,就被安倍晴明重新缩小后带离了。
当上弦月的清辉重新洒落在屋形船那安静的甲板上时,有一道身形庞大,来势磅礴的黑影从水底升起,海水‘哗啦啦’的,像是小型瀑布一般从黑影身上倒流下来。
船上的人被这声响惊动,纷纷从船舱里出来。
有阴阳师在看清黑影后大喊:“是海坊主,是海坊主!大家快准备符咒。”
数名阴阳师带着阴阳得业生们前往甲板周边,各自站定方位,准备退治妖鬼。
那只海坊主冒出水面的头光溜溜的,硕大的眼睛冒着诡异的蓝光,大张的嘴巴里不是牙齿,而是苍白蠕动的人手,密密麻麻的极为可怖。
“把我的妻子还给我,把我的妻子还给我。”愤怒嘶哑的声音,如惊雷乍起。
站在安倍晴明后面的纪保和倒吸了一口冷气:“这只海坊主,该不会是之前袭船的矶女的丈夫吧?那只矶女居然是海女房!”
海女房意为海夫人,是海坊主的妻子。
安倍晴明听到纪保和这样说,就明白那只海女房大概率在袭船时被船上的阴阳师咒杀了,海坊主今天是来报仇的,这事没法善了。
星郁顾忌人多,不好出来,于是静静的伏在安倍晴明的袖子里,尽量不给他添乱。
在海坊主来临之际,诸多伺机已久的海幽灵和矶女,纷纷围在屋形船的周围冲击着禁行结界。
船上的阴阳得业生们连忙念咒加固结界,而阴阳师则是对海坊主严阵以待。
那海坊主嘴里蠕动的人手从它口中探出,击破结界后,随手抓了一名离得最近的阴阳师,掐住他的脖子,怒吼:“我的妻子呢?是不是你们杀害了我的妻子?”
旁边的阴阳师甩出符咒,切断了伸长的人手,救下了那位险些被掐死的同僚。
本就愤怒的妖鬼,被这举动刺激,原本在嘴里蠕动的人手‘唰唰唰’纷纷往外探出,同船上的阴阳师们缠斗在一起。
会召唤术的阴阳师们接二连三的召唤出了式神帮忙,安倍晴明也在此刻召唤出了青龙,站上青龙脊背后令其上行。
纪保和想拉他,却没拉住,急的在结界里生气到失礼大骂:“疯子,这么危险还跑出结界。”
安倍晴明将手里的白符迅速甩出后念动咒语,白符上闪动的五星桔梗印落在那苍白人手上‘嘭’的一声炸开。
海坊主撤回受伤的人手,发疯般再次探出更多的人手袭向安倍晴明和屋形船。
安倍晴明驭使着青龙吃力的躲避,海坊主嘴里袭出的人手太多了,一只接一只,防不胜防。
而此时,在船上加固结界的阴阳得业生们,有个别耗尽了符咒的咬破了自己手指以血画咒抵御,在外面的矶女和海幽灵们见此攻势更猛。
在一名阴阳得业生耗尽血气后,摇摇欲裂的结界终于还是被妖鬼们打破。
矶女的湿发长驱直入,缠上阴阳得业生们的脖颈,开始疯狂吸食他们的鲜血,被缠住的阴阳得业生们脸上露出痛苦扭曲的神情,极力挣扎着试图摆脱矶女的控制。
海幽灵们则趁机控制着长柄杓往船上倒水,一时之间哀呼惨嚎声不绝于耳。
纪保和的大腿也不慎被矶女的湿发缠上,被拖拽出甲板边缘,他扯住船上的栏杆惊惧万分的大喊:“救命,救命啊!”
安倍晴明听到纪保和的呼救,在躲避海坊主的袭击之余,朝着拖拽纪保和的矶女扔出白符念动咒语。
那矶女猝不及防的被符咒打退,纪保和趁机第一时间翻回栏杆之内。
安倍晴明却在救纪保和的分神之际,一个不察被身后海坊主悄然探来的人手打落进冰冷的海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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