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倍晴明立即收回放在瓶舟额际的手,令青龙后撤回到屋形船上。
可瓶舟却突然跃出水面,紧追而上,试图阻挡青龙带着安倍晴明回船。
瓶舟再次发出高昂的鸣叫,海上的巨浪卷起滔天旋涡,旋涡阻断了青龙回程的路径。
安倍晴明甩出结界符,将自己和青龙笼罩在护身结界里后才对瓶舟高声道:“虽然不知道使者大人因何讨要稻荷神使遗留的灵力,但我绝不会将家母遗留的灵力给你。”
稻荷神使的灵力,那可是葛叶离家时唯一留给安倍晴明的东西。
瓶舟听懂了安倍晴明的话,高昂的鸣叫变得尖锐,仿佛被这果断的拒绝所激怒。
它甩出龙尾,愤怒的击向青龙。
青龙带着安倍晴明在半空费力躲闪,拼命应付着瓶舟。
安倍晴明也恼了,甩出数道白符,扔向瓶舟:“使者大人,请您别太过分,您的要求这样无礼,若还是执意拦我去路,便请恕我冒犯回击。”
也不知瓶舟是否听进去安倍晴明的话,只从它依旧攻向青龙的举动中,就让人知晓它并没有放弃。
船上众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住,不明白龙神使者为何突然攻击安倍晴明,一致看向物部义江,等待他的示下。
物部义江面色沉重,神情犹疑不定,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袖手旁观还是去帮安倍晴明。
紧盯着安倍晴明的纪保和着急的催促:“义江大人,您在等什么?为何不下令帮晴明?”
旁边有天文道的得业生反驳:“怎么帮?你是想与龙神使者作对吗?”
此话却激起旁边一些修阴阳道的得业生不满:“可海坊主那次,是晴明解决了骚乱,大家才得救的。”
有同道的阴阳师暗中用手扯他的衣服,示意他不要出声。
这可是龙神使者,和海坊主那样的妖物不同,与之作对,若是稍有不慎,不仅会连累这一船的僚属,还会带累整个阴阳寮在扶桑的声誉。
而就在这时,海面上的瓶舟跃出水面用头撞向青龙腹部,青龙顿时发出痛苦的嘶鸣,在半空化回人形,和安倍晴明齐齐下落。
“晴明!”是纪保和在疾声大呼,嗓音因惊惧以至撕裂。
躲在船舱里的星郁,听到纪保和的撕声呼叫,再也按捺不住,从船舱里冲了出来。
她急奔到船舷边,只看见落水的安倍晴明被瓶舟张嘴一口吞下,随即潜入海底。
星郁不顾船上众人乍见她的惊疑,一把扯过纪保和,冲他厉声喝道:“通行符给我,让我出去。”
纪保和从惊惧中回神,看清是星郁后喊他后,下意识的将身上的符咒都掏出来,抖着手从里面翻找通行符。
星郁嫌他动作太慢,劈手夺过他手上的符咒,迅速翻找取出通行符后,把其余符咒往身上一揣,转头就用符通过禁行结界翻身跃入海中。
“这女子是谁?怎么会在我们船上?”
“保和大人,您是不是应该解释一下?”
“对呀,这龙神使者该不会是因为这女子登船而来吧?”船上的人喋喋不休的围上纪保和,不停发出疑问叫他解释。
物部义江却在此时大声喝止:“都住口!”
众多僚属因这一声喝令停止了议论纷纷,只是眼神都还挂在唯一一个知情人纪保和的身上。
纪保和无力与这些人废话,只对物部义江说:“义江大人,我以阴阳寮阴阳大属的名义要求您,下令立即停止返航,想必您也不愿意引起天文道和阴阳道之间不和吧?”
而船上众多阴阳师和阴阳道的得业生都默默的站到了纪保和身后,无声的宣告了自己的立场。
屋形船中后续发生的事,已经潜入水底的星郁已无从知晓。
她一入水就启动了锁星链,以星辰之力护身,在循环往复的水流中寻找瓶舟的踪迹。
星郁寻了许久都一无所获,这片海域太大了,这样漫无目的找下去实在困难。
她一边找,心中一边默默的想着别的办法。
就在她想不出办法,又心急如焚之时,有水流推着一缕青色的发丝到她眼前。
星郁循着那青色的长发看过去,青发的主人面容清俊,但他脸色却虚弱苍白,有血迹从腹部处渗出,染红了他淡青色的衣衫,他下身的龙尾在水流中若隐若现。
看到龙尾后,星郁才认出来,这是安倍晴明的式神青龙。
她将护身星光的范围扩大,把青龙笼罩进范围之内,借着星辰的银光低头查看青龙的伤势。
青龙腹部被瓶舟撞裂,被撞击的地方血肉模糊,原本腹部处柔软的鳞片也深陷进伤口,狰狞一片。
似乎察觉有人靠近,他虚睁开眼,甩动龙尾想要吓退来人。
星郁手快,一把拦下他袭来的龙尾,抬头看向他出声道:“青龙,我是星郁,晴明的友人。”
青龙见过星郁,看清来人是她后,才放心收回龙尾。
眼见青龙伤势严重,星郁蹲下身,从外层衣衫上撕下一块干净的布,将鳞片周围的污血擦拭干净并说道:“你忍一忍,我得先将深入伤口的鳞片拔出来,才能替你包扎。”
青龙点点头,示意星郁动手。
星郁抬手利落的拔下鳞片,青龙却痛到嘶鸣,伤口霎时血流不止,整个身躯都在发抖。
她听到青龙这声痛呼,也觉得有些难受,于是一边从随身的储物袋拿出止血的药粉,一边放轻声音:“你忍一忍,等撒上药粉,止血后会好很多。”
星郁手上动作加快,迅速用布料把伤口的血迹沾走,撒上药粉后又扯下一块干净的布料包扎。
但青龙伤的太重,伤口包扎后还在不断渗血,星郁蹙眉,从入水前在纪保和那里夺来的符咒中寻找,好不容易才翻出几张止血符。
她不由暗想着要是安倍晴明在就好了,就能召唤出式神天后替青龙疗伤。
用了止血符后,青龙的伤势终于好转,星郁这才向青龙问起他们和瓶舟发生斗法的经过。
青龙断断续续的将事情发生的经过讲给星郁听,当听到青龙说安倍晴明执意要去祈灵谕时,她眉头一蹙,想说什么却没有说出口,而是继续听青龙讲完。
青龙讲完后,看到星郁沉着脸,面带忧色,想她大抵是担心自己的主人,于是又补了一句:“晴明大人此刻性命无忧,我们能够感应到主人的安危。”
星郁心底松了口气,她想了想很快又继续问道:“那你能感应到晴明所在的方位吗?”
青龙点点头,但他伤势太重,还需要一定时间缓一缓才能随星郁行动。
星郁没有强迫青龙立即寻人,而是按捺住焦急的情绪,取出结界符重新布下结界后,撤去星辰之力休养生息。
她不知道瓶舟的力量有多强,不敢再浪费锁星链的力量。
而另一边的安倍晴明,被瓶舟吞入口中后,被它的牙关锁在嘴里,陷入一片猩红,但瓶舟只是将他关在里面,并没有继续对他做什么。
安倍晴明不敢轻举妄动,他隐约能感觉瓶舟似乎要带他去往一个地方。
不知道过了多久,瓶舟终于停下,它将嘴一点一点打开,里面的安倍晴明感觉到有水流突然涌入,赶紧对自己用了一张结界符,将自己和海中水流隔绝开。
瓶舟张嘴后,半天没有动静,他试探着从它巨大的嘴里往外走,走到牙关时,透过它利齿的缝隙,看到了一搜破败的屋形船。
那艘船有一半的船身都被掩埋在海底淤泥里,船体倒立着,上面布满了积年生长的海底藻植,甚至还有海螺贝类之类的生物在上面安家,时不时有海底的游鱼在缝隙处穿梭往来。
倒立的船边,立着一尊面目模糊的男子石像,依稀能看出他的衣着华丽,头上戴着冠冕,身形高大,颇有气势,这石像刻的大约是个身份尊贵的人。
那尊石像探出一只手,那只手紧握着,手心似乎抓了什么东西,指缝间露出细碎的亮光。
虽然没有近前,但遥遥一观,安倍晴明已经能感受到来自这尊石像的威势,与他曾经在伊势神宫修行时感知到神降时的威势颇为相似。
这石像的来历,或许跟高天原有关。
没等他细细想清楚,瓶舟见他半天没有出来,它忽的张大嘴呼气,用嘴里的水流将他推出。
将安倍晴明推出来后,瓶舟的身躯渐渐缩小,化为人形。
它化成了少年的模样,穿着海蓝色的筒袖衣服,下身着白色裤裙,腰上系了倭文布袋,头发梳成美豆良式,颈间配了颈珠,膝盖处绑了与衣服同色的带子,脚上穿着皮制鞋子,手握头椎大刀。
瓶舟走到安倍晴明面前,他神情倨傲,有着褐色瞳仁的眼里很有些瞧不起人的轻蔑,他高傲的对安倍晴明说:“人狐之子,速速交出御先稻荷留下的灵力,否则吾教你走不出这片海域。”
安倍晴明的好脾气都被瓶舟这目中无人的态度弄得所剩无几。
他回应瓶舟的语气也不再客气:“你不过是一介海兽,若非海神驱遣,怎有资格直呼稻荷神使的神名?”
瓶舟稚气的面孔上浮出恼怒之色,拔出手中的头椎大刀,对准安倍晴明。
“你这卑贱的人狐之子,竟敢挑衅于吾?”说着,便将头椎大刀朝安倍晴明砍去。
安倍晴明侧身险险避过刀刃,他平日里温和的态度全无,那瓶舟左一句人狐之子,右一句卑贱,字字往他最在意的痛处踩。
他那狭长的眼睛有些微红,看向瓶舟时,惊现出一丝诡异的杀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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