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到了第六天晚上,睡到半夜时,竟然毫无征兆地下起了瓢泼大雨。这雨来得凶猛,又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我本以为劼利可汗一定会进洞避雨,可是等了半天,也没有见他有丝毫要进山洞的意思。我心中大是不忍,于是走到洞口,看见他蜷缩在一棵树下,浑身已经湿透,分明是醒了,却假装睡着。我开口叫道:“这雨这般大,可汗进洞躲一躲吧。”
劼利可汗睁开眼睛,微笑地摇了摇头:“不用了,姑娘自己歇着吧,不用管我。”
我一愣,不知道他为何不肯进洞,再三询问原因,他才缓缓说道:“我晓得你们汉人最重礼法。我与姑娘同处崖下,已要惹人非议,如果深夜独处山洞中,孤男寡女,即便以礼相持,事后若一旦被人得知,定要坏了姑娘的名节。”
我心下大是感动。在这崖下独处的这几日,他一直对我照顾有加,却始终不曾有越礼行为。只是不曾想到他一个突厥人竟然如此为我的清誉着想。我心下感动,一个劲儿劝他进洞去避避雨,他却始终摇头不肯。我终究羞赧,不好冲进雨中强拉他进洞,苦劝无果,只得由着他罢了。但这一晚上翻来覆去,却是再也睡不好了,心中只是记挂着劼利可汗,是否会因此着凉生病。
这雨直到第二天早上方停。谁知此时劼利可汗一点没事儿,反倒是我突然发起了高烧。想是这山洞阴冷潮湿,我又忧心如焚,引得旧疾复发。我这一病,可真是要了劼利可汗的命:他虽然打渔捕猎是大行家,却于医术丝毫不通。我病得昏昏沉沉,只感到迷迷糊糊中被他喂了几次草药,却一点不见效。
到得第三天,我的病越发严重,咳得上气不接下气,一连吐了好几口血。我心下惶急,若是他的部下再不找来,我恐怕难以坚持到出了山谷那天了。劼利可汗自是忧心如焚,却毫无办法,喂了我几次鱼汤,都被我难受地吐了出来。
到得晚间,我已是处于半昏迷状态,迷迷糊糊中只听得劼利可汗在我耳边说:“你病成这样,我一定要想办法觅路带你出谷,只有赶紧送你回到唐国公府中,才能捡回你这一条性命。只是要累得李小姐跟我吃苦受累了。”
昏昏沉沉中,我感到自己伏在他的背上,随着他颠颠簸簸,似乎他在艰难地觅路出谷。耳旁只听得他沉重的喘息声,还有他拨开杂草荆棘的声音。我微微睁开眼睛,看到他颈上,耳侧汗水淋漓,仿佛刚从水里捞出来的一般。可以想见这一路他走的多么艰难。我的泪不争气地掉了下来。
随着病情的严重,我不久便完全陷入了昏迷。至于我们最后是如何出谷的,我丝毫不知道。等我渐渐恢复神智醒来的时候,已经置身于晋阳李府家中的床上。眼前出现的,是一双深邃的眼睛,这是多么熟悉的一双眼睛啊。我喃喃道:“世民,是你么?”
只听耳旁传来清亮的少年语音:“二嫂,我是元吉。老天保佑,你终于醒了过来,可不知我们全府上下多么担心。”
我又疲惫地闭上了眼睛。与劼利可汗相处的那几日,当真如同一场梦幻一般,让我简直不知道它是否真实发生过。然而,那几日的短短相处,足以让我刻骨铭心。我始终不知道这个异族人将在我今后的生活中,扮演什么样的角色。我只知道,从今以后,我再也无法将他从我的记忆中抹去,正如杨暕一般,有些人,注定要如流星般划过我的人生,却会留下永恒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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