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疤痕

席檐岫把车直接开到了小区的地下车库。

停稳之后,他松开了安全带,带子回弹到椅子上方发出“咔哒”的轻响。

“不上去?”他侧过头,看向坐在副驾驶的人。

余玘烆一手抓在安全带上,动作间有些磨蹭,一想到门口那个快递,他不由闭了闭眼睛。

答应粉丝的事情他不能毁约,但是家里还有个席檐岫……

想他堂堂余大少爷,那也是要面子的!

额前的刘海忽然重重往下压了压,余玘烆还未睁开眼,就先嗅到了一股熟悉的木质雅香。

席檐岫越过扶手箱,侧着半个身子前倾到副驾驶的位置,一只手搭在他的额头上。

宽厚的肩背撑在上方,往下望的漆黑凤眸里盈着明晃晃的担忧。

余玘烆的心脏猛的一跳,不得不承认有被席檐岫这个动作蛊到。

停车场内的灯光被席檐岫高大的身形挡去了几分,只落下闪烁的余晖跃动在肩膀两侧,映得那双眸子愈发迷人。

“你……”余玘烆低垂着眼帘不和他对视,心跳却很诚实的在沉闷的车厢内一下又一下加速。

不甚清白的脑海里已经熟练的搭建起图层,余玘烆想往后缩,可背后是结结实实挡住退路的椅背。

“不舒服?”清亮性感的声线在逼仄的空间里落下。

像3D立体回响一样在余玘烆耳边萦绕了一圈又一圈。

“没有。”他小声道。

席檐岫一手撑在副驾驶的椅背上,按在余玘烆额头处的手却没有动。

指腹微微动弹,撩起一片火花。

他看着余玘烆僵硬的坐姿和逐渐漫上红晕的脖颈,不着痕迹地勾了勾唇。

“我没事!”

实在受不了这若有若无的撩拔,余玘烆抓住他的手腕,把他的手拽了下来。

修长的指尖不经意撩开了额角边稍长的刘海,席檐岫的目光触及到深藏在发际线里的一道疤痕,瞳仁猛的一颤。

再如何刻意遗忘和掩盖的事实,存在就会有痕迹。

席檐岫身上外放的气势一颓,眸间升腾起一阵烦闷。

无声膨胀的粉色气泡,好像刹那被针尖戳破。

那即将要撬开的缝隙,又无息的合拢了。

余玘烆没有察觉,看着他坐回主驾驶位置上,悄然松了口气。

他偷偷瞥了一眼席檐岫,犹豫半晌,才道:“席先生,你的脚伤已经好了。”

这是陈述句。

“嗯。”席檐岫淡声应了。

余玘烆被噎了一下。

想要这人多蹦出几个字还真是难!

“那……”

余玘烆看着自己的脚尖,“你什么时候搬回去?”

地下车库的温度向来要比地上低许多,而他这句话一脱口,空气里的寒意愈发浓郁。

余玘烆抠着手机壳的边缘,也说不上来此时是一种怎样的感觉。

“好,我一会儿就走。”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席檐岫的声线比最初低上几个调,像被砂纸打磨过的石头。

“其实——”

“这段时间叨扰了。”席檐岫打断他的话。

余玘烆有片刻恍惚,他抬起头,看向主驾驶位上端正坐着的男人。

拐角处有车进来,前灯亮堂堂地照了过来,削出席檐岫棱角分明的侧脸,看上去冷厉严肃。

他穿着一身常见的白色衬衫,没有花里胡俏的样式,贴身的剪裁勾勒出充满力量感的姣好身形,挺直的腰背撑起了单薄的布料。

若非此时身在车库,余玘烆都要以为他们是坐在谈判桌上等着拿下一个几个小目标的项目。

他差点都要忘了,席檐岫并非容易靠近的人。

“行,那你还上去吗?”

这次没再磨蹭,余玘烆拉开车门下去,转身问里面的人。

席檐岫的指尖僵了僵。

就在余玘烆已经绕到后排把气球抱出来时,才听到他低声道:“不了,七点我让助理过来,方便吗?”

“方便,我能有什么不方便的。”

余玘烆把车门一关,头也不回地往电梯间走去。

席檐岫这才转过了头,从车窗里看向他的背影。

指尖凉得像被冰冻住了,按在扳指上都感受不到翡翠的温度。

电梯一路上行,余玘烆心底莫名憋了一口气。

他看着怀里的海绵宝宝气球,本来还算愉快的一天,忽然就被奇怪的情绪击溃。

他其实有很多理由可以留下席檐岫。

答应的画还没有画好,说好要当模特的,只画一张显然不够。

让人离开的是他,现在不开心的……也是他。

余玘烆屈起指尖弹了一下海绵宝宝的额头,气球发出砰砰的响声。

电梯门打开,门口果然堆了一个快递。

他按下指纹进了门,先拿了一瓶消毒喷雾对着快递包装喷了几下,这才把包裹提了进去。

气球绑在了客厅茶几的桌腿上,海绵宝宝两个大门牙对着电视机漆黑的屏幕笑得开怀。

余玘烆甩甩脑袋,把席檐岫强行抛在脑后。

拿了一把剪刀盘腿坐在玄关地毯上拆快递,沿着边角线慢慢划开,里面是一个扁平的盒子。

这家店还真是席檐岫给他推荐的。

他手一顿,撇了撇嘴。

打开粉色的盒子,里面还垫了防护气泡和拉菲草。

因为是根据他的尺寸定制的,余玘烆本以为怎么也要十天半个月的,没想到会那么快。

塑料膜扯开,一件很标准的女仆装落了下来。

没有难闻的劣质布料味,缝合的地方也没有外露的线头,确实质量不错。

“啧。”余玘烆嘟囔一句,“他不会私下了解过吧?”

不然怎么会知道这家店。

心底隐隐有些不爽,余玘烆把这归结于席檐岫方才的反常。

温度逐渐攀升的车厢,暧昧滋长的氛围,他又不傻。

拎着衣服站了起来,余玘烆转身进了卧室。

站在穿衣镜前比划了一下,裙子长度刚好到膝盖处,肩宽也是合适的。

“这家店尺码还挺准的。”

余玘烆正要拿着衣服丢进洗衣机里,转身带起一阵风,刘海晃了晃。

他余光一瞥,脚步顿时扎根在原地。

镜子里的人抬起了左手,在额角靠近发际线的地方轻轻碰了碰。

那是一道缝合好的伤口,即使用上了再好的祛疤药物,还是留下来一条明显的痕迹。

平日里不把刘海撩起来是看不见的,就算露出来也并不会让余玘烆的颜值效果大打折扣。

他定定的看了一会儿,忽而笑了起来。

萦绕在头顶的乌云霎时散开。

楼下车库。

席檐岫保持着余玘烆离开时的姿势,侧着身愣愣地看着空无一人的副驾驶。

右手按在皮质座椅上,仅存的一丝温度在地下车库的低温中荡然无存。

深色的眼瞳里一片晦暗,席檐岫攥了攥手心,从储物箱里拿出一把小巧的万用刀。

按着开关把折叠小刀弹了出来。

光滑的刀面映出一双漆黑的凤眼,上挑的眼尾撩起一道锋利的弧度。

像暴风雨来临前翻滚的乌云,积压的情绪浓稠得化不开。

席檐岫的指尖从锐利的刀刃上轻轻擦过,指腹上瞬间便传来细小的刺痛。

从西裤口袋里翻出一块帕子,他眉眼低垂着,左手掌心重重握在了刀刃上。

白色的帕子立刻染了红。

席檐岫似乎感觉不到痛,只用帕子紧紧捂着不让血滴落弄脏了车。

不能弄脏。

这台宾利的车牌,是余玘烆的生日。

淡淡的血腥气开始在密闭的车厢内蔓延,席檐岫打开车载空调,让香薰的味道掩盖去异样。

那样长,那样深的一道口,缝了许多针。

他的小鱼……

席檐岫心尖一阵一阵的刺痛,完完全全盖过了掌心的伤口。

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晚上七点。

余玘烆刚把洗好的碗筷放入消毒柜里,门铃就响了起来。

他走到门口给楼下关在单元门外的人开了门。

助理毕恭毕敬地跟着席总,眼睛不敢乱看,更不敢多问。

“门口有鞋套,不用换鞋了。”余玘烆指着玄关的一个盒子。

他换了一身米白色的家居服,整个人沐浴在温馨的暖光下,像一团火,引着席檐岫忍不住靠近。

“打扰了。”席檐岫看着他。

余玘烆的神情和往常一样,笑着道:“客气啦,要喝点什么吗?”

助理在席总示意下去了客房,客厅里留下两个人。

“不了。”

余玘烆鼻尖动了动,皱眉上前两步,席檐岫不由往后退了退,不动声色道:“怎么?”

很浓郁的香薰味,夹着淡淡的涩味。

余玘烆狐疑地看着他:“新香水?”

不能吧,席檐岫品味和审美下降了?

他像是把下午那莫名其妙的氛围给抛到了九霄云外,动作里带着熟稔的亲近。

白嫩的一张脸,圆圆的杏眼好奇地抬着看着席檐岫。

席檐岫蜷了蜷指尖,“刚刚去调研别的品牌的香水了。”

难怪……余玘烆点点头,就知道那味道不像席檐岫的审美。

助理提着行李箱出来了,席檐岫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把余玘烆看得有些发怵。

“走了。”

“嗯。”

门开了又关。

席檐岫站在门外没动,助理也保持沉默。

透过猫眼,余玘烆看着屋外男人高大的身影,轻轻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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