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方升脸上却已然没了笑意,空着的手抬了一下指着烟,语气没什么起伏,“扔了。”
陈望川没着急听他的,眼中如深渊般毫无情绪地和他对峙,仿佛有了小孩儿的逆反心理,又当着他面伸过来,嘴唇深吸了两口后才掐断扔到了地上。
陈望川站在月光下,身形清瘦挺拔,衬得他黑色眼珠显得无比纯澈深邃,瞳孔黑到像是能把人卷入里面,五官也是越发清冷,站在那里有一种难言的疏离冷淡感。
一口烟被喷出来,他身上也或多或少沾上了些冷冽的莓果香气。
黎方升被他气笑了“行,你牛逼。”
他从那一板奶中拿上来最右边的一瓶,接着递给陈望川,“这个没喝过。”
陈望川没接,视线转移到了他的手上。
黎方升皮肤很白,那里被烫了一下很明显,圆圆的小泡,他垂在下面的手指动了动。
夜色暗涌,吐出的字眼也被咬得很低,他说“刚才抱歉。”
黎方升的手依然停在半空中,他语调很慢地啧了一下,往那边走了几步,把那瓶递到他嘴唇面前,加重了语气,“知道对不起我,就把奶喝了”
说到这儿又补充了俩字“不酸。”
陈望川看着他沉默片刻,往前走的时候脚下踩到了烟,他接了过来看着手上的奶,半晌都没有动静。
眼前人扬眉,漂亮的眼睛终于弯出一丝笑意,他眨了眨眼歪头,用和他这张脸不相符的动作和俏皮语气说“喝呀。”
陈望川睫毛都颤了颤,他感觉心脏被软白羽毛扫了一下,痒痒的。
他眉心微微动了一下,低下头快速地抿了一小口,连吸管都没完全沾到嘴里,只感到一股湿润。
其实就是一股比较劣质的兑水酸味。
见他喝了,黎方升没再说什么,也没说要处理伤口的事儿,两个人就回去了。
没到十二点陈望川回小卧室了,他这是今年第一次睡这么早。
黎方升先去卫生间用凉水随意冲了冲,然后重新坐到了桌子前,他看了眼屏幕上的观看人数,刚刚他为了去问陈望川干什么,不得已只能开麦说了一句话——
我出去一下。
人数不仅没有因刚才一直没动静而掉下来,反而从最开始的一万多维持到了现在的两万,黎方升又开了下麦说“回来了,今晚我代播。”
他刚刚过去是想帮江渝澄问一下严落今天为什么没播,但看陈望川那样估计也问不出个什么东西来。
黎方升手搁在桌子上,他仰在头枕上,身子慵懒地左右转着,衬衫的袖口处的纽扣被解开,露出一小截前臂,暖白皮肤下是脉络分明的青筋,指尖勾在衣领处随意拢了拢,一副懒洋洋的表情。
在匹配环节时脑中不禁又想到陈望川张嘴咬住吸管的时候,他漫不经心地勾了勾嘴唇,手上挪动鼠标放了一首温柔的港式老歌。
他刚骗他的,其实那瓶他已经喝过了。
陈望川躺在床上没有很快地入睡,口腔中还存在一些难以言表的酸味。
他当然知道他是骗他的,刚接到手的时候他看到那吸管上面还残留着小小咬痕。
草,关键是自己怎么就喝了呢。
深夜缱绻,两人各怀心事。
即使到了正午也不见太阳出来,转入秋季后天气开始变凉。
黎方升这一晚上睡得头疼脖子疼的,昨晚他关播的时候两点十几分,眼睛都已经睁不开了。
一万多粉丝被哑人陈望川虐的,逮着个别人就不让他走,非让黎方升说了好几遍晚安才关了播,黎方升没熬到上床直接就趴在桌子上睡了。
“我……草啊。”
黎方升眼皮没抬一下,他甚至感觉有俩小人在他嗓子眼里面烧水做饭,还是那种圣诞老人能从那里面滑铲下来给小孩儿送礼物的老式烟囱。
鼻子也难受,他抬手揉着后脖子的那根骨头,按了大概有四五分钟后等胳膊举着都酸了才放下。
烫得笔直的白衬衫也被压皱了,黎方升勉强从凳子上撑起来,身上的衣服顺势滑到了地上。
听到有东西掉落的声音,他略微艰难地睁眼往下看了看。
是陈望川的衣服。
他俩第一次见面的那件黑白立领夹克。
黎方升捡起来搭在了座椅靠背上。
草,胳膊又酸又麻的。
他看了眼时间,十一点五十。
黎方升刚睡醒,魂还没来全,他按了按眼睛走到卫生间里,往脸上泼了两把水,头发也被打湿了一小撮。
这时候听见钥匙转动的声音,门把手从外面拧了一下,黎方升以为是陈望川回来了,他撩起眼皮看前面,然后在镜子里和严落的目光对上。
黎方升“……”
严落只看了他一下就把视线移开了,态度随性到仿佛已经知道他在这儿,他边往里走边说“你刚起?”
黎方升在旁边抽了一张擦脸巾,从喉咙里挤出来一个“嗯”字,手上对折两次把流到下巴的水珠沾走。
“陈望川呢?”
严落已经走进了卧室,也不知道是没听见还是听见了不想说。
黎方升也没在意,坐到椅子上给江渝澄发消息。
【Sheng】:滚出来。
【Jiang】:放。
黎方升唇边浮现一抹笑容,很有兴味。
【Sheng】:你现在在哪儿?
【Jiang】:家啊,还能在哪儿。
严落出来了,但没走。
【Sheng】:对于你来说,我这儿有个不清楚这算好消息还是坏消息的消息,听吗?
【Jiang】:放。
你还装上了。
黎方升没抬头,宛若看好戏一般挑了下眉,瘦削昕长的两根手指随意转着手机。
他突然来了一句没头没脑的话,“酸奶在厨房。”
严落眼神一顿,似乎是笑了一下,“我知道啊。”
黎方升懒散挑唇,“嗯哼。”
恒同第三附属医院。
陈望川戴着白色口罩,坐在外面的蓝色塑料连座上,倾下身子手肘撑在了膝盖上,他已经坐这儿快一个小时了,但他不想进去。
至于为什么会来这一趟,可能是因为心中仅剩的生育之恩,即使她并没有尽义务好好地养过他。
正对着的这扇门从他来到现在一直都是锁住的状态,最开始的时候里面会出现砸门吼叫的声音,没有一个医生或者护士过来,慢慢地,就没声儿了。
在此期间,小时候被虐待的回忆不停出现在脑海里,这种被殴打了将近十年的记忆是不可能随着时间的流逝而彻底磨灭的,只会形成留在他心中一道道蜿蜒的疤痕。
电话铃声突兀地响起。
陈望川活动了一下肩胛骨,神态疲惫地靠在墙上叹出一口气,看也没看屏幕就接通了电话。
他没问是谁,没喝水导致嗓子很哑。
过了一会儿那边说“你在医院吗?”
是他姐,陈易鸢。
陈望川闭上眼睛,低声嗯了一下。
他们两个人很像,尤其性格,可能是从小都没怎么感受过亲情,很早就开始自己赚钱了。
陈易鸢话也不多,她声线很凉,但不会显得过于冷漠,她想了想说“昨天许医生给我发短信了,要我过去吗?”
陈望川沉默了一会儿,“我给她办转院了。”
刚刚他让严落把身份证复印件给他拍过来了。
……
通话的最后,陈易鸢慢慢地说了一句“那我们,以后不管她了吧。”
陈望川把电话挂了,手机自动黑屏,屏幕上映照出了他的脸,半晌自嘲一笑。
真的能不管吗,要是真的就好了。
黎方升给他发了好几条消息。
【Sheng】:在哪儿。
【Sheng】:什么时候回来。
【Sheng】:严落来了。
【Sheng】:用给你留饭吗。
最后一条显示一分钟前,刚发。
【Sheng】:吱个声。
陈望川站起来往外走,从早上九点多过来,呆到十二点,没见到人,没说上话,怎么来的怎么原封不动的又回去。
不由自主地想到了昨晚黎方升腕骨上的红印,然后拐到一楼的时候去药店买了一支抗生素软膏。
陈望川坐到车上才回复,每条都引用了,但每条也只说了两个字。
【陈三】:有事。
【陈三】:一点。
【陈三】:知道。
【陈三】:不用。
【陈三】:怎么。
应该是一直在看手机,在发完第五条的后一秒黎方升就回过来了。
【Sheng】:用不用去接你。
陈望川看到这一句心中突然升起一股怪异的感受。
以前严落和景杰都这样说过,可没有这种说不上来的奇怪感。
他和黎方升也才见了不到几面,就这么熟悉起来了吗。
陈望川有点儿头疼,早上没吃饭,现在开始晕车,他开了点儿窗户,头斜靠在内侧,他把手机凑到嘴边,半阖着眼,薄薄的内双耷拉下来变成单眼皮,他说“别了。”
音色很低很轻,带了些若有似无的气音。
有风吹过来,车内皮革味消散了不少,也缓解了一点儿反胃感。
这次那边倒是没有很快回过来。
陈望川被风吹得困了,手机也拿不住似的滑落,眼前逐渐变得模糊,在即将宕机的最后一刻,黎方升发来两条消息——
【Sheng】:心情不好?
【Sheng】:扣1哥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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