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禀公主,七皇子说看到莲子,就想到自己的长辈对自己怜爱。如今七皇子的长辈受苦,他作为晚辈却只能眼睁睁看着,故而心里难受。”
安静半晌,怜贵妃道:“难得你忠心,但冲撞了阿昭公主,依旧该罚。”
“别,怜姨,别,”秦昭忙伸手拦道,人家在这表演母慈子孝,若她真顺着话头让小丫鬟受罚,倒显得她多不明事理:“小孩子见这么个阵仗也吓坏了,而且她对七哥又忠心,照我看不该罚,反而该赏。”
怜贵妃见她如此说,似是露出满意的笑容,打发旁人把那快哭抽的小丫鬟带了下去。
秦昭皱眉道:“不过七哥说长辈在受苦,莫非真的是如传闻所说?”
怜贵妃叹了口气,摇头缓慢道:“是啊,都是我那个不省心的哥哥,现在被你父皇罚着闭门思过呢。”
“怎么回事?”秦昭故作惊讶:“我就听五哥提过一嘴,说侯爷惹父皇生气了,具体是因为什么?”
“我也是听老七说的,就前阵子那个春闱案,不是在查嘛。近日有考生说哥哥在考题上动了手脚,皇上大动肝火。”怜贵妃话说到一半就开始擦眼泪:“我说怎么可能呢,我哥哥是傲气了些,但他单纯得很,向来以军功自恃,不懂科举这些文啊墨的。说句不好听的,他也看不上那些文臣。”
确实,秦昭心里暗自点头,巡南侯驻守南疆几十年,战功赫赫闻名遐迩。十二年前,七皇子去了才把他顶替回来。若不是百姓和南疆诸多敌国都知道七皇子是他侄子,对他有忌惮,怕七皇子还不能稳坐军中。
这位战神在南疆人气颇旺,甚至还有边境的百姓给他立生祠。虽然当今圣上慈爱和善,听闻生祠一事还是神情凝固了半晌,那表情其实有点好笑的。
自古朝廷分了文臣武将,相互配合,也相互制衡。哪天文臣里出了个军神,武将里出了个儒圣,这都是最被皇帝忌惮的角色,历史上有那么几个,多数结局不好。
秦昭心底暗道,若不是今年三皇子在北疆军功卓著,兵权上与巡南侯能成分庭抗礼之势,巡南侯就会一家独大,成为皇帝的眼中钉。那他国舅的位置,怕是早就不稳当了。
她不知道巡南侯是否参与春闱一案,不过她不在乎。早在得知巡南侯出事,怜贵妃隔了几天又派人来请的时候,她就已经想好要怎么处理这件事了。
秦昭心里琢磨着自己的小九九,嘴上却妥帖安慰道:“这事肯定是误会,侯爷德行高尚,一心为我雍朝,父皇肯定也是知道的,就是最近大小事情接二连三,父皇一时生气,迁怒了侯爷。怜姨也别太忧心。”
怜贵妃听她如此说,哭的更大声:“阿昭说的本宫也知道,但是昨日老七去跟你父皇求情,是被骂了一通轰出宫的。可怜我的儿,刚从战场上回来,热乎饭还没吃几顿,自己又受着这么大委屈,又挂心他舅舅不肯吃饭。”
秦昭见怜贵妃哭的梨花带雨,脱口而出道:“阿昭相信侯爷是冤枉的,肯定是有人在胡乱攀咬!过几日若父皇还不消气,我去求见父皇,帮侯爷伸冤!”
“那可太好了,还是我们阿昭心善啊。”怜贵妃拭泪中挤出一丝苦笑。
花园里华贵夫人扶着石墙哭,妙龄少女一脸义正言辞。周遭雅雀无声,一众小丫鬟大气不敢喘,都低头看自己的鞋面。
“不过,”秦昭又迟疑出声,见怜贵妃立刻抬头询问的看着她,将心中早已盘算好的说辞缓缓道来:“有件事不知当不当与怜姨说。”
“但说无妨,你我娘俩连心,有什么不能说的?”
秦昭朝低头列阵的那些丫鬟努努嘴,怜贵妃心领神会,令她们后退五步再转过身去。
“怜姨,阿昭就这么一说,您就也这么一听,都是猜测,切莫当真。”秦昭小小声道,怜贵妃不自觉靠了过去。
“你说。”怜贵妃点头。
“不知道怜姨听没听说,前几日太仆寺卿的儿子在鉴岳楼请客,我也去了。酒喝得正高兴呢,突然来了好多正德使,把太仆寺卿的儿子和户部司郎中的儿子都抓了。”
怜贵妃眉间紧皱,微微摇头。
秦昭声音更小了:“您果然不知道。后面我也是听师父说的,说户部司郎中的儿子在狱中胡说八道,非说圈地案跟五哥有关。”
停顿半晌,秦昭瞧着怜贵妃的表情,继续道:“都知道巡南侯和户部侍郎关系好的嘛,户部司郎中又是侍郎的左膀右臂。”
怜贵妃一惊,登时明白了其中原委,瞪圆了鹿眼看向秦昭。
秦昭点头,面色凝重:“五哥不怎么高兴,他觉得巡南侯在针对他。”
“你是说,这次春闱案我哥哥被波及,跟……”怜贵妃努努嘴,又四周望了一圈,才敢小声继续道:“跟五皇子有关?”
“我也是猜的,听师父说的,不保准。”秦昭不住点头,口中却满是推辞之言。
秦昭敢这么说,是因为这几天黎江给她带来的消息:七皇子被皇帝赶出宫后,转头就去找五皇子,想让五皇子替他给舅舅求情,但都被五皇子公务繁忙不便待客而推诿,最后空坐在前堂喝了半下午茶。
圈地案还没有定论,虽然胡渊死了,但杨呈依旧被关在大理寺中。五皇子自己都一身官司摘不清呢,这时候怎么可能管巡南侯的闲事。更何况今年三七皇子回京,背后有巡南侯的七皇子也很可能成为他夺嫡之路上的死敌。
如今巡南侯栽跟头,正是趁机扳倒他的好机会。就算是假惺惺去说几句好话,再维持一下弟亲友恭的表象,五皇子也懒得。毕竟巡南侯如果倒台,怜贵妃失了主心骨,那他便会成为七皇子唯一的仰仗。到时候不仅威胁少了一个,程式化的安慰几句便能让七皇子对自己更加忠心,何乐而不为。
哥哥弟弟叫的再亲,也不耽误痛下杀手。
这道理五皇子最清楚不过。
秦昭也看得明白。
她这些年与五皇子打交道最多,他的狼子野心都被秦昭看在眼里。眼下夺嫡之势马上浮出水面,也是秦昭选择立场的时候了。确实,五皇子在朝中盘桓多年,此刻又可能有南诏军队加持,棋局很大,站他的队,赢面很高。但他其实不完全信任秦昭,除了叫她打打下手外,并不吐露自己在筹谋的其他事情,比如此时,秦昭并不知道巡南侯一事是否与五皇子有关。
而且她始终忘不了那个高大疏朗的身影。那个苦笑着看向秦昭,然后轰然倒下的身影。秦昭握紧了拳头。害死太子哥哥的人,就是她的敌人。五皇子是她查到的明确凶手,但其他凶手依然藏在黑暗中。
她谁的队都不站,她要的,就是水足够浑,浑到当年的太子案都能被翻出来,浑到所有的臭鱼烂虾都会跳出水面。
想明白这点之后,秦昭该做的事就很明朗:无论巡南侯是不是五皇子陷害的,她都要引导七皇子,让他以为就是因为圈地案一事,五皇子与他心生嫌隙,进一步出手要扳倒他的舅舅,从而让五七皇子的联盟瓦解。
见怜贵妃愣怔半晌,端庄的脸上隐隐出现一丝惶恐,秦昭心道,成了。
正待秦昭想找个由头离开之时,一声娇呵传来:“姑姑!”
秦昭乐了,感觉隐隐头痛又不好表现在脸上。
来者正是巡南侯的独生女,白瑶,芳龄十六,是京城里除了秦昭以外,哦不对,就算包括秦昭,这位独生女也是京城里第一娇生惯养的皇家贵胄,有人暗地调侃,说秦昭一个公主过的日子远没有白瑶奢华。
同时,白瑶也是公认的京城第一恋爱脑,五皇子的忠实粉丝。下朝在宫门口堵人,隔三差五邀请五皇子参加宴席是家常便饭。她还曾女扮男装混入过五皇子近卫队,被揪出来的时候眼泪汪汪。近卫队长瞅着这身份尊贵的小丫头很是头疼,拦也不是,不拦也不是。最后还是五皇子大手一挥:请巡南侯独生女进来做客,把白瑶高兴的眉开眼笑,仿佛已然成为五皇子正妻。
不过秦昭不在乎那些虚头巴脑的浮华。对秦昭来说,白瑶对她最大的影响就是,她常因为秦昭与五皇子走得近而对她怒目而视。
平白遭人白眼,秦昭觉得有点破坏心情。
“哟,阿昭公主也在呀。”白瑶一席红裙,配满湖蓝的丝绸飘带,珍珠宝石点缀其间,看着很像敦煌的飞天。再配上水灵的眼睛和娇小白皙的脸蛋,好一个绝代佳人。
声音娇软,堆满笑的眼底都是敌意。
妹子不错,如果有脑子就更好了,秦昭腹诽道。京城这么多大臣等着往五皇子府塞人,白瑶应该认清谁才是她真正的情敌。
就是不知道她此时出现,是否也是怜贵妃安排的一个环节。
“瑶瑶来,怎么不叫丫鬟通禀一声,我好给瑶瑶也备上点心呀。”怜贵妃此时收起沉重神色,略带心疼的看向自己这唯一的侄女:“你父亲在府中还好吗?”
“我父亲?不知道啊,忙着呢吧。”白瑶眉眼欢快,似是完全不了解巡南侯被责令禁足的情况。
怜贵妃见侄女如此不晓事,叹了口气:“那瑶瑶来找姑姑做什么呀?”
白瑶撇了在旁边装柱子的秦昭一眼,转头又甜美道:“姑姑,要夏至了,今年的避暑踏青,瑶瑶也想去!”
怜贵妃:“ToT”
秦昭:“-_-”
白瑶:“*o*~~~”
秦昭:“-_-|||”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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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巧递唇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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