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启二十二年，冬，朔雪连朝未歇。
天刚破晓，熹微的晨光穿透漫天飞雪，洒在都督府的飞檐上，积雪折射出冷冽的白光。书房内的炭火早已燃尽，只剩些许余温，莫戚端坐案前，一夜未眠，眼底却无半分倦意，唯有深墨色的瞳仁里，凝着与晨光不符的寒沉。
案上摊着那封青蝇组织的密信与账册，字迹早已清晰，每一个字、每一组数字，都被他反复摩挲得边角发皱。执掌暗狱八年，他早已习惯在黑暗与寂静中拆解阴谋，可这青蝇组织的诡秘，仍让他觉得如坠迷雾——“上面”是谁？“朝中某位权贵”究竟指向何人？赵昆、孙铭这些人，究竟是被胁迫，还是主动勾结？
指尖无意识地划过账册上“珠娘”的代号，昨夜青黛回报，查到三个月前朔州城内确有大规模药材采买，其中寒髓花、牵机草等炼制奇毒的原料，皆被一名匿名商人购走，而那商人的接头人，行事极为隐秘，只留下一个模糊的女子身影，与“珠娘”的代号隐约吻合，却无法确定身份。
“殿下，暗卫回报。”青黛轻步而入，身姿利落，身上还沾着未化的雪粒，“昨夜监视回春堂，无异常动静，晏大夫彻夜未出，只让药童阿竹送过一次热水；另外，监视赵昆的暗卫传来消息，今日凌晨，赵昆曾私下会见一名黑衣男子，两人在副将府后门交谈片刻，男子留下一个锦盒后离去，看不清面容，只知身形瘦削，腰间系着一枚与细作同款的青蝇令牌。”
莫戚抬眸，清冷的目光落在青黛身上，语气无波无澜：“锦盒里是什么？赵昆后续有何动作？”
“暗卫未能靠近，不知锦盒内容。”青黛躬身回话，语气恭敬却不拖沓，“赵昆收下锦盒后，即刻入府，至今未出，副将府的守卫比往日严密了三倍，似在防备什么。另外，李锐副将已备好车马，随时可前往粮草营，调取赵昆掌管的粮草账目。”
“暂缓。”莫戚淡淡开口，指尖叩在案上，节奏缓慢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决断，“赵昆既已察觉异常，必然会提前伪造粮草账目，此时去取，只会拿到假账，打草惊蛇。让李锐暗中盯着粮草营，查近三年军粮出入的异常流向，尤其是每月十五前后的调运记录——密信中说十五在黑风□□接，想来每月十五，都有军粮被偷运出去。”
“是。”青黛颔首，又道，“殿下，六皇子殿下那边，已按您的吩咐回传消息，说京城暗中查探您行踪的人，行事极为隐秘，像是江湖组织的路数，暂未查到与朝中任何势力有关联。另外，六皇子让属下转告您，务必保重自身，切勿孤军深入险境。”
莫戚眸光微动，眼底闪过一丝极淡的暖意，却转瞬即逝。莫瑜虽年长他三岁，却素来温和，不涉权谋，此番暗中传信、叮嘱安危，倒是难得的心意。他轻轻颔首：“知道了，让暗卫继续盯着京城的动静，有任何线索，即刻禀报。”
青黛领命欲退，门外却传来侍卫的声音：“殿下，回春堂的晏大夫来了，说按约送来缓解青蝇毒药的解药，还有辨认出的账册代号清单。”
“让他进来。”莫戚收回目光，重新落在案上的账册上，指尖微微收紧——晏回来得正好，他倒要看看，这个神秘的医者，还能给出什么线索，又能隐瞒多久。
不多时，晏回便跟着侍卫走进书房。他依旧穿着月白长衫，肩头落着些许雪粒，显然是冒雪而来，手中提着一个精致的木盒，另一只手拿着一张素笺，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见莫戚端坐案前，连忙躬身行礼：“殿下一夜未歇？看殿下眼底的青黑，想来是为密信与账册费心了。”
莫戚抬眸看他，目光扫过他肩头的雪粒，语气清冷：“晏大夫倒是准时。解药与清单留下便可，本宫还有事要忙。”
他刻意摆出疏离的姿态，既是试探，也是防备。晏回却不以为意，依旧温和一笑，将木盒与素笺放在案上：“殿下不必急着打发在下，这解药的用法颇为特殊，需用温水调服，且只能缓解浅度中毒，若是中了深毒，需配合针灸，在下需亲自告知侍卫用法，以免用错剂量，延误病情。另外，账册上的代号，在下昨夜又辨认出几个，皆是青蝇组织的中层成员，或许能帮殿下找到突破口。”
说着，他便要转身去吩咐侍卫，却被莫戚叫住：“不必，本宫自会让人问你。”莫戚指尖点在素笺上，“先说说这些代号，对应的都是什么人。”
晏回停下脚步，走到案前，语气温和地俯身，指着素笺上的字迹一一解释：“殿下请看，‘蝇三’是青蝇组织负责传递消息的信使头领，常活动在朔州城的各个驿站；‘蝇四’是掌管毒药分发的，据说常年躲在城郊的据点，从不轻易露面；‘蝇五’是负责监视军中动向的，想来是军中某位不起眼的小校，具体身份尚未查清；还有这个‘珠娘’，属下昨夜回忆起，故人曾提过，这是青蝇组织中负责采买药材、炼制毒药的女管事，行事极为隐秘，很少有人见过她的真面目。”
他的语气平静，条理清晰，仿佛这些信息早已刻在脑海中，而非昨夜临时回忆。莫戚盯着他的侧脸，看着他温和的眉眼，忽然开口：“晏大夫的故人，倒是对青蝇组织知之甚详。不知这位故人，究竟是什么身份？为何会加入青蝇组织？”
又是一次试探，尖锐却不鲁莽，符合他的行事风格——不打无准备的仗，不问无意义的话，每一句都直指要害。
晏回的身体微不可察地僵了一下，随即恢复自然，抬眸与莫戚对视，眼底无半分闪躲，语气添了几分沉重：“殿下，在下这位故人，本是江湖药师，因欠了青蝇组织一笔救命钱，被迫加入，负责炼制毒药。后来他良心不安，想脱离组织，却被青蝇灭口。他临终前将这些告知在下，既是想让在下为他报仇，也是想提醒在下，日后若遇到青蝇组织，务必小心。”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1页/共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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