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第 68 章

贾母出去半日便归,之后也不肯再出门。恰值薛蟠生辰,邀家中小辈一聚。王喜凤自然推辞不去,正经算来孝期还没过呢!宝玉倒是兴冲冲去了玩了一日,至晚方归。

又过得一日,湘云来了,呼啦啦一堆丫鬟嬷嬷随行,原是她已经相看了人家,史侯夫人的在出行上的要求立马提了几个档次。贾母也提醒众姐妹,如今都大了,言语间避讳些,别再叫名字。偏宝玉一头撞进来,见到湘云就叫“云妹妹来了。”打脸来的实在太快。

论起来,这些姑娘里头,除了惜春,便是湘云年纪为幼。如今她已经说了人家,家中的姑娘们却还没个章法。其他姑娘不论,自有娘老子谋划,可黛玉不上不下,却是难为。原本留在贾家最是合宜,如今只得另觅它途。

王喜凤倒不知道贾母正琢磨着她的人生大事,不过,这在宝玉被贾政一顿家法罚得差点一命呜呼之后,便不再重要。

外头来报信的时候,王喜凤正在房里歇中觉。贾母一听宝玉挨打,也不要人扶了,跌跌撞撞就往外赶。王喜凤去不得外院,只在房中等消息。

一顿饭的功夫,呼啦啦的人涌向贾母上房,却是将宝玉接了过来。因伤处不雅,宝玉身边又是人山人海,王喜凤也只得远远观望,根本靠不上去。

在一众太太奶奶们跟前,袭人也是插不上手的,便退了出来到二门处审跟着宝玉的小厮们。得知是为了金钏儿跳井和戏子琪官的事,便明白了**分。

宝玉没在贾母房里待多久,缓过了气,又料理了伤处,便仍送回怡红院将养着。众人散去,贾母脸上泪痕犹在。老人家这么大喜大悲的,实在消耗心神,不一会儿便困倦起来。王喜凤便也告退回去。

王喜凤素来不进园子,可这回凤凰蛋宝玉趴在床上受罪,怎么也得亲自去一趟全了礼节才行。待太阳西斜,暑气略收了收,她便带着紫鹃往园子里去。怎奈恰逢宝钗提前一步,已经在房中叙话。她不耐烦等待,便径直进去。

宝玉见她进来,忙招呼道,“妹妹怎么来了,进园子老远的路,可别着了暑气。”

王喜凤扶额,“太阳都快下去了,哪里就热死我了。表哥今日受了罪,要细细保养才好。可用了什么药?”

宝玉道,“在老太太那里调理过,可巧宝姐姐又送了丸药来。不妨事。”

这边正说着话,凤姐也来了,“宝玉可好些了?想吃什么叫人往我那里取。”之后又有薛姨妈和贾母派了人来探望,几人便辞了宝玉出来。

第二日,巨头们又浩浩荡荡入园子探病,王喜凤自然要随行当背景板。此后宝玉便一日好过一日,贾母看着便也放下心来,又叫了贾政的小厮吩咐,宝玉星宿不利,八月前须得避讳生人,若有见人会客,不必来传。

宝玉得了这样的消息,高兴的什么似的,成日里只在园中闲逛玩耍,别说读书,竟是将四书之外的皆焚了。姐妹们或有劝他的,都得了没趣,便也没人再拿正经读书的话劝他。

王喜凤往日里也只在贾母处见他,这些时日他连晨昏定省也随了便,每日早早在贾母和王夫人处溜达一圈就没影了,也不怪她没赶上规劝失足少年“从良”的东风。

结果,这倒成了宝玉反驳一众人等的好借口,“林妹妹怎就不拿仕途经济的话来劝我。”竟全然不记得少时言不过三句便被妹妹追问“学了什么功课”的悚然。

宝玉既不出二门,府里随他逛,一时多少欢乐。更有袭人得了王夫人的青眼,更是让宝玉大喜过望,再不忧心哪日被家人接回去,越发放浪无拘。

更有宝钗帮着袭人给宝玉绣鸳鸯肚兜赶蚊子的,日日来访,连同贴身丫鬟莺儿也时常过来帮着打络子,连那块通灵宝玉的络子都是主仆二人一个出主意一个出手艺才得的。好一派和乐无匹。

园子里的嬷嬷们都跟看戏似的,碎嘴子满天飞,说什么“还没过门呢,就管上房里的事了”,更有连袭人一起编排的,诸如“这两年只霸着宝玉不许人沾一星半点,如今也有人带嚼头了”。只这些话也就私下讲讲,万万不敢传出园子去。

这日正是薛姨妈生辰,宝玉这些时日散漫惯了,又得了贾母不出二门的尚方宝剑,连前日大老爷的生辰都没去,哪里肯大热天里三层外三层地去薛家吃酒,若是给人瞧见,岂不是让人以为大老爷竟比不得薛姨妈?

袭人劝了半晌,细数宝钗的好处,“便是看在宝姑娘的份上,你也该去一趟。”这便是搔在了宝玉的痒处,好歹去了。

晚间到贾母处请安,宝玉坐下后却又跟王喜凤抱怨,“原不过是去应个景,怎奈被薛大哥拉住喝酒听戏,这么大热天的,也亏得他们爱那样的热闹。还不如在屋里清静看几页书呢!”

王喜凤笑道,“怎地宝二爷今儿竟想着读书了?果然旁人千言不如自个儿顿悟。怕不是清闲这么些时日,便有了慧根?”

宝玉也知自家事,不过白念叨两句,听林妹妹打趣他也不着恼。林妹妹小时古板些,总问夫子教了什么功课,让人作难。大了竟也有几分道家的洒脱,可不是就成了这么个万事随心的性子?寻常人想听她打趣都难呢!

王喜凤只是将社交距离保持的很到位而已。小时候怕宝玉太过痴缠,只能拿功课堵他。待两个人渐渐脱离所谓木石之盟的光环,不过就是深知彼此黑历史的兄弟姐妹罢了。纵使比旁人亲近些,也是有限。

贾母见两个人窸窸窣窣讲笑,便只顾自己喝茶,心中一阵阵遗憾和不甘。却又听得宝玉问道:“妹妹从哪里学来的五子棋,看着简单,却有无限谋划在里头呢!”

却原来,宝玉卧床不宜出门,实在闷的慌,日日听姐妹丫头们讲话早就烦腻。偏小厮们都挨了训诫,再不敢偷送话本子之类的闲书,王喜凤便教了五子棋给他。

王喜凤撇嘴,“这有什么出奇?平日里打谱不耐烦了,就自己走两步,放松脑子罢了。同样是这么些棋子,规则不同,玩法自然不同。你若是做个规则,不定还有其他玩法呢?”

宝玉还没有探索出什么新奇玩法,探春就开始了她轰轰烈烈的诗社大兴之路。宝玉惯爱追风弄月,对诗词歌赋一道的浸淫也颇为久远,哪里还顾得上捣鼓那些除了黑就是白的棋子。

原也是他的运气。本来入了八月,他皮子又开始发紧,生怕老爹想起他来。可巧因娘娘之功,提携着在官场多年多年毫无寸进的贾政点了学差出京办事。宝玉诸人洒泪送行之后,每日唯余逍遥二字。

却说宝玉得了探春的请帖,迫不及待出门,恰遇上贾芸着人送来两盆白海棠花作孝敬。待问完话去到秋爽斋,宝钗及三春已聚。

宝玉便问道:“怎地不见林妹妹?”

探春回道:“林姐姐住的远,过来的慢也是有的。”

正说着,李纨也来了。但见她言笑晏晏,“三妹妹雅的紧!春天里我原有这意思,只自认诗才不兴,提起来也怕人笑话。既三妹妹高兴,咱们便作兴起来。”

王喜凤姗姗来迟也不是她乐意的,她也并不爱捣鼓这些个玩意,可贾母非劝了她出来走动,不谈就不合群了。她住的远,走路也略慢了些,进门见众人正议在兴头上,便一味听人发言,自己并不则声。

李纨三言两语就将诗社的发起人探春挤到边角,不仅自认了掌坛,根据序齿决定了话语权,又定了活动地点在稻香村,还拿到了想作诗便作诗,不作也行的特权。

待众人商议到择日不日撞日,准备开白海棠诗社的时候,王喜凤才叹道,“只可惜了云妹妹不在,她的诗才尽够了。”

宝玉这才恍然:竟是把她给忘了!

宝玉是个说风就是雨的性子,见天色尚早,歪缠着贾母派人去接湘云。湘云也是个急性子,听得姐妹们结诗社,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匆匆卷了几件行李便到了贾府。

这边总不能白等着,宝玉命人抬了贾芸新进的白海棠花到秋爽斋,众人细细赏玩。大家小姐出门做客,总有个章法。湘云入得府来,各处长辈们见过,眼见天色将完,作诗便只能到明日。

众人本就追求个新奇,也没有当天定要兴一社的意思,约好第二日在稻香村会合,便各自散去。宝钗邀了湘云一道住蘅芜苑,倒也便宜。

次日,王喜凤在贾母处吃罢早饭,便带了雪雁往稻香村而去。

林黛玉钟灵毓秀,诗词绝妙,原著中除开贾妃省亲时四平八稳的两首诗,余者皆孤冷凄清,令人黯然神伤。王喜凤哪怕一肚子林妹妹积下的墨水,也写不出那样的风格。作为一个现代人,写东西都已经套路化,以小见大,主题升华。感情什么的,却是做不得假。

此次海棠社既有了湘云,王喜凤自然不担心场面不够热闹。联诗能一对多的神人,且看史大姑娘与宝钗爆种争魁罢,她划划水便也够了。

李纨作为掌坛,回回都判宝玉落第,不仅全了姐妹们脸面,支使宝玉替姐妹们服务也是两全其美。

若说作诗,并不怎么费功夫,梦甜香燃起来,一炷香尽,诗也便得了。超时的判出,既限韵又限时,颇有难度。

王喜凤依稀记得林黛玉的好句,如“偷得梨蕊三分白,借来梅花一缕魂”,便堂而皇之借用了,其他不过凑数而已。

当然,宝钗的“淡极始知花更艳”也很令人惊艳。湘云却是一量取胜,旁人一首都难,她竟拟了两首,不愧是急智先锋。

王喜凤混了个中庸,颇有些“才华于我如浮云”的意味,没有林妹妹的风流别致七窍玲珑,才华的确没啥用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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