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第 69 章

在园子里折腾了半日,王喜凤好多天的户外活动时间都预支了。这样的秋高气爽,也意味着空气干燥,该润肺补水,不然她娇弱的呼吸系统又要遭殃。

如今她也能喝些撇尽了油花的滋补鸡汤,再拿冰糖炖梨,加上老太太那里给的燕窝粥,吃食尽够了。不是她挑食,只是如今府中做菜都是荤油,给主子们的菜都是十足成色,哪怕清淡蔬菜炒出来也是油腻腻一盘,哪里来的胃口?反倒那些汤汤水水要清爽的多。

过得些时日,王夫人得了空,在园子里摆宴,请老太太赏桂花吃螃蟹,姐妹们自然要陪着。宴设藕香榭,不远处便是两树开的正好的桂花,不走近便有香气袭人。

宝钗早知道王夫人的计划,便提议趁着这东风开诗社。现成的美食美景外加作诗之人,岂不正好?

不过,她们的想法又有不同,赏桂花时写菊花诗,端得是清新别致。众人早得了信儿,只先陪着贾母王夫人薛姨妈等品蟹吃酒赏桂花,待长辈们散去,方收拾了桌椅正经开始忙活着斗诗。

王喜凤虽喜爱螃蟹清淡适口,但因脾胃虚弱,并不能多吃,趁着烧酒驱寒吃了大半个螃蟹便罢了口。

这回宝钗和湘云商量的题目倒是新奇,十二个与菊花相关的题目公布出来,各自选题再去作,先选先得。众人见题目如此刁钻,纷纷叫苦,湘云又说不限韵,这才罢手。

王喜凤不过应景勾了个问菊,其他人也纷纷下场。王喜凤依然是中不溜,湘云一连勾了三首,写了个痛快,质与量都属上乘。

一时评过菊花诗,宝玉顺手写了首螃蟹诗,却是抱砖引玉,激出宝钗的那句“皮里春秋空黑黄”,震惊四座了属于是。

恰时,凤姐遣了平儿来问螃蟹可有多,拿几个家去吃。众人哪里肯放她回去,只打发了婆子将螃蟹送去给凤姐。转头婆子又来回话,说凤姐新得的菱粉糕和鸡油卷,给姑娘们当零嘴儿。

菱粉糕是用菱角为原料,算是南方特产。自林如海逝去,王喜凤已久不得江南的小玩意,曾经很是顺口的藕粉也没了来处。姑苏确有几房老人,却也犯不着为了点子吃食折腾人。

王喜凤见是菱粉糕,尝了一块。如今许多糕点都加猪油,更油润,好入口。菱粉糕却是不必,自带润滑效果,清爽不腻人。府里的点心也不老少,除开那些荤的油的,还有藕粉桂糖糕,就是齁甜。

众人围着又吃了几盅酒去去寒气,洗过手便到贾母处问安。

王喜凤出来半日,早不耐烦应酬,只盼早些回去歪着。看看书,调调琴,看丫头们做针线打络子,再逗逗廊下的鹦鹉,不也挺好?哪知,在贾母处没多久,便见到了来送瓜果野菜的刘姥姥。

板儿依然是怕生的样子,刘姥姥倒是场面上的人,讲起故事来一套套的,天生一副搞营销的好胚子。全然不顾人家拿她当女先儿的眼光,只讲得宝玉声声追问那雪地里穿红袄抽柴火的姑娘。

众人都懂他那听到姑娘就走不动道的尿性,并不搭理他。刘姥姥正要答话,却听得外头一阵喧嚷,说是南边马棚走水。此事也不便再提。

次日又是带着刘姥姥游大观园的戏码,王喜凤是真不想起床。看戏看三遍,也不是什么五千年难遇的帅哥美女,有什么趣味?只紫鹃一番苦劝,姐妹们都去,长辈也去,去了也不是别处,怎么推脱?

她倒是想装病,只这个杀手锏也不能白使,好钢也要攒一攒,用在刀刃上不是?到底起床梳洗装扮。雪雁一边开首饰匣子一边小声道,“昨日姑娘们散场,我走的远些,听到袭人姐姐和平儿姐姐说话。”

王喜凤挑眉,“她们自来要好,说话有什么稀罕?”

雪雁急道,“袭人姐姐问的是月钱迟迟不发是什么缘故,平儿姐姐说是琏二奶奶放给人使,好赚利钱呢。”

“可有说给其他人?”

雪雁摇头,“不曾说给其他人,只姑娘这里我才敢说。”

王喜凤点头,“若是着急用钱,问你紫鹃姐姐要。府里月钱迟不迟的不与我们相干。”

雪雁应是。

贾母要在大观园游玩宴客,作陪的姐妹们也不能轻慢,个个打扮妥当,衣裳钗环无一不精,端得是彩绣辉煌,富贵无匹。

彼时迎春的累丝金凤好端端地戴在头上,惜春身边的入画也亦步亦趋。姑娘们哪怕在园子里住着,大概也没有这般正经地赏园子。贾母就跟导游似的领着刘姥姥在园子里窜,哪里是谁的住处,在哪里吃饭,哪里歇脚,哪里观景,精神头足得很。

王喜凤跟几位姑娘背景板一般待着,看凤姐和鸳鸯合着伙捉弄刘姥姥,给大家添乐子。说白了,贾母难得有这样的兴致,大家伙儿还不可着劲儿表演?

及至贾母带着众人到了栊翠庵,妙玉早已迎出来,又亲去烹茶。王喜凤与妙玉来往不多,只因是同乡,多了一层亲近,偶尔打发丫头送些东西,交流些姑苏旧事。

妙玉奉了茶上来,便拉了王喜凤和宝钗到她的住处,吃体己茶。正烧水呢,宝玉也尾随而至,不请自来。

妙玉随师父入京,如今已是孑然一身,带着嬷嬷和丫头守在这栊翠庵里,世事不知,寂寞度日。只她也是官宦出身,自视甚高,不合眼缘者向来不假辞色。能跟王喜凤交好正如前话,而跟宝钗熟悉自是宝姑娘自带的人格魅力。

至于宝玉?世人都知他是贾母及王夫人的心头宝,哪里肯得罪?何况,宝玉这卖相也是上佳的,少年公子傻白甜,不结交怕不是傻的。

王喜凤特意品了品传说中的窖藏五年的梅花雪水,可惜她的确是个俗人,除开有些担心菌群超标,竟不知个中精妙。

随贾母辞了妙玉,众人便四散开来,休憩的休憩,游玩的游玩。王喜凤跟谁的交情都是淡淡的,聊不起劲,便随贾母同去稻香村睡午觉。

稻香村很是宽敞,远看真有农家乐的范儿。入内又是另一番天地。

一觉睡醒,贾母并没有缓过神来,虽然吩咐了在稻香村摆饭,但老太太却懒怠吃饭。众人送贾母出园子,王喜凤顺顺当当跟着回了荣庆堂。

凤姐服侍老太太歇下,又交代鸳鸯,“老祖宗怕不是在园子里着了风,你们值夜警醒些,吃食也随时备着。有不妥尽可打发人寻我。”

鸳鸯应下不提。

凤姐又叮嘱王喜凤,“妹妹也当心些,你素来身子弱,今儿园子里逛了半日,怕是累的紧,且好生保养着。”

王喜凤施礼道,“谢二嫂子关心。”

凤姐不过是白嘱咐一句,也是怕她有个好歹,贾母这里着急上火更不消停,不想林妹妹却这般慎重给她行礼。她嘴上客气了两句,笑容倒是真诚了几分。

王喜凤倒是没多想,别人关心你,谢一谢是应该的。而且,整个贾府,无论虚情还是假意,关心她的人着实不多。哪怕小时候跟史湘云同榻而眠的情分,说来也淡薄的很。

史大姑娘能常常到贾府小住,跟她拉拢宝玉身边的袭人,老太太身边的鸳鸯,凤姐身边的平儿,还有王夫人身边曾经的大丫鬟金钏儿这一系列的铺垫是分不开的。除开这些,还忙着交好宝钗,其他人有什么要紧?

第二日,贾府请了王太医给贾母诊脉,并无大碍,全家顿时放下一百二十个心。王喜凤陪贾母吃了早饭,原以为忙了几日,今儿总该歇着了。回房没多久,忽地李纨身边的素云来请,“我们奶奶请姑娘们商议要紧的事呢!”

行吧,整了个诗社,怕是不得消停了。

却原来,素云第一个就来请林姑娘。一个是她住的远,二个是她走的慢。等她换了出门的衣裳,再一步三等地到稻香村,其他人基本也都到了。

昨日聚在一起的原班人马,便又聚齐了。李纨笑道,“诗社刚起呢,就有滑脱的。四丫头要告一年的假呢!”

却原来,昨儿刘姥姥不过提了一句贾家这园子比年画上的还好看些,贾母便说惜春擅画,不如将园子画了出来。只画园子单调了些,跟房样子似的,须得连人一起画上才好。惜春便麻爪了,她只是学了些许写意,工细楼台人物等都没画过,又不敢驳了贾母的意思,这才决定请假闭关摸索着。

王喜凤知道,这幅画惜春是画不完的,根本就超出了她的能力范围。众人都在给惜春支招,列单子的列单子,问人的问人,很是和乐。此事毕,众人便依然出院子探望贾母。贾母吃了一剂药,歇了一日,便已大好。

贾母身体好了,便又开始搞事。

这日召了众人来,提到凑份子给凤姐过生日的事。能被贾母请来的都是有头有脸的,谁又敢触老太太霉头当出头鸟?自是纷纷叫好,还有当场掏银子的,也是鞠躬尽瘁了。

凤姐的生日跟林如海的忌日挨着,王喜凤不打算凑这个热闹。反正她也不爱听戏,早早打发人送过寿礼,告个罪,取些能入口的菜肴瓜果在房里慢慢吃也就是了。

只这日恰是海棠诗社定好的开社日,众人原定好风雨无阻,哪知宝玉偏又出门了。却原来,今儿亦是金钏儿的生日。他自觉有愧,又不敢在家里声张,只得偷偷出了城,远远找个僻静之所祭奠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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