轿车一路驶向东京,窗外的晚风灌进车内,夹杂着海的湿咸味。并不冷,她仍下意识往座位里缩了缩。
背后突然覆上了一层有重量的温热,接着,一只手越过胸前按下了她身侧的按键,车窗缓缓拉上。
深月看着那只漂亮的骨节分明的手收回,又抬眸瞥了一眼批在身上的西服外套,撇撇嘴,没说话。
迹部景吾,这个人也太难懂了。若即若离的,白天骂得那么凶,现在又突然这样关心她。
赌气不去看他的表情,她望向车窗外。
镰仓的夜晚静谧而温暖,街道两旁的路灯亮起,柔光洒在湿润的石板路上,点亮了一片片水渍。远处,海浪轻轻拍打着岸边卷起灰白的浪花,伴随着微弱的潮汐声和海鸟的鸣叫声,莫名使人安定。
他的外套也很暖和,她的不高兴好像少一点了。
身旁的人在为她披上外套后就没有进一步动作,深月没能按耐住好奇心,还是主动开口。
“迹部,你说有重要的事到底是什么?”
“等到家再说。”
深月不满地撅起嘴:“搞什么嘛,这么神神秘秘的......”他要干嘛,他该不会是以有重要的事为借口,把她骗到迹部宅,然后想出了什么办法狠狠惩罚她吧?
胡思乱想了一路,轿车抵达庄园门口。
“景吾少爷,黑木小姐,我们到了。”
大门被缓缓拉开,两队女仆鱼贯而出,为二人拉开车门。
盯着不远处那扇陌生的雕花大门,深月怔愣了好一会儿。“说起来,这还是我第一次从正门走呢。”她已经习惯cos罗密欧爬窗了,走正门反倒莫名心虚。
“黑木,你可以名正言顺地从正门走。”
吐出这句意味不明的话,两人顺着大厅的旋转楼梯踏过层层台阶,直到站在他的房门前。走廊只开了壁灯稍显昏暗,下方的门缝里漏出亮光。
她突然后知后觉意识到一件事。
其实卧室是个很私密地方,就像她的族人喜欢睡的棺材,一般都只能自己一个人睡,放棺材的房间也是,轻易不许他人入内。可是她却爬进他的卧室不知道多少次,也没有被赶跑,他家的仆人似乎也习以为常。
果然迹部就是喜欢她的嘛,否则哪会允许不喜欢的人进他的卧室呢。
她眼珠子转溜个不停,嘴角轻轻翘起的小动作被他一样不落地收入眼底。
“黑木,又在想什么,啊恩?”
“我在想,我又找到了一样你喜欢我的证据。”深月笑嘻嘻地用身体堵住门口,“不对,是两样。”
迹部景吾唇角微扬:“哪两样。”
“第一样,”深月轻拍了拍身后的门板,得意洋洋地一挑眉:“如果你不喜欢我,怎么会让我进你的房间呢。”
“第二样嘛——如果车里冷可以开空调,你为什么要把衣服借给我穿呢?”
她紧了紧身上的外套,眼睛笑眯成一条缝:“朱丽叶少爷,你就承认你喜欢上我这个罗密欧了吧。”
迹部似笑非笑地盯着她:“黑木,每次你都是不请自来,和本大爷让不让你进来有什么关系?”
“至于外套,那是绅士应有的风度。六月份开什么空调,啊恩?”
......
迹部景吾这个嘴硬的家伙!分明就是喜欢!
“那你到底喜不喜欢我嘛!”她倔强地紧盯着他的脸,试图捕捉到蛛丝马迹。
昏暗中,那双深邃的蓝灰色眼眸中逐渐涌现出灼热的光,暗流裹挟着一些复杂情绪在其中涌动,那是与平时的自信张扬或是温柔,都不同的东西。
好奇怪,为什么心底会荡起一股奇怪的,酥酥麻麻的感觉?
“本大爷还是那句话,真心话要用真心来换,你呢,啊恩?”
飘荡的心忽地垂落在地上。
少女脸上的笑意肉眼可见地一点点消失,她垂下眼帘,语气染上了一丝晦涩。
“迹部,我的真心话你不会想听的。”
迹部轻笑了一声:“黑木,你怎么知道我不会想听?”
看来她不说出真话,他是不会死心了。
“好,既然你执意要听,那我就实话实说吧。”
深月闭了闭眼,鼓起勇气对上他的视线:“我的真心话就是我不喜欢你,这样你满意了吗?”
“满意了。”他随意地点点头。
啊?
“满意了?”
迹部耳朵聋了?她说的可是不喜欢他。
迹部再次轻缓地点了点头,无暇思考他脸上复杂的神色,深月双眼放光:“那我可以吸你的血了吗!”
“本大爷有条件。”
少女变脸的速度比翻书还快。
她就知道!说什么满意了,分明是不满意。
“算了,反正我肯定也满足不了你的条件,我不要了。”
扔下这句话,她反手推开门转身就朝着窗台奔去。迈出脚步的一瞬,手腕被拉住,接着用力一扯,她的背贴上他的胸膛。
头顶传来一声无奈的轻叹。
“又要跳窗走,啊恩?”
“我的条件是,黑木,你留在冰帝,继续当网球部的经理。”
“成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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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要吸他的血,当然该选定一个场所。
既然都站在他的房间里了那不如就在床上,这句提议一出口,眼前人表情变得有些耐人寻味,深月凶巴巴地甩过去一记眼刀。
别以为她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这个家伙肯定想歪了,但她可是有正当理由的!
一是从他房间离开迹部宅的路线她十分熟悉,二是他大概率会因为快速失血意识模糊乃至失去意识,如果是在别的地方,事后处理起来太麻烦。
深月抬头看了他一眼,走到床沿坐下,笑眯眯地拍了拍床垫。
“你到床上来,背靠着枕头坐下,腿伸直。”
“......你再把头侧过去一点。”等他被吸得意识迷离了,就可以直接一觉睡到天亮啦。
深红色的幔帐半掩,朦胧的月光从窗棂斜斜洒落,在床上投映出一片暧昧的光影。少年半卧在床上,修长的身子靠着堆叠的丝绒方枕,姿态舒适而放松。
深月爬上床,在他身侧跪坐下。
黑发如瀑散落在床单,其中几缕垂落在他的大腿上,这样的姿势很是暧昧,他眸光深深地凝视着她,像把利刃直指她的心脏,她突然有些心慌,视线忙顺着他的脸下移。
棱角分明的侧脸下方,脖颈被月光照得如上等白玉般白皙透润,反射出迷人的光泽,侧边的颈动脉一下下轻跳着,仿佛在诉说着什么躁动。
深月伸出手,冰凉的指尖轻抚过他的脖颈,摩挲着。
她看到他凸起的喉结缓缓上下滚动了一番。
她突然觉得有些讽刺可笑。
她满脑子想的都是救族,只有自己的利益。他在想什么呢?必然是和她想的完全不同的东西。那句话,那个答案,早已无需他说出口,只要她品尝过一次就能知道了。
头凑近颈侧,一撮发丝调皮地落入他的脖颈与衣领之间,鼻息之间满是他身上的淡淡玫瑰香气。
静谧之中,空气一点点变得燥热,只有两个人的呼吸声在彼此的耳畔响起,清晰可闻,氛围似乎暧昧到了极点。
深月垂下眼睫,对着他的耳畔轻声安抚着。“迹部,别怕,你不会失血过多,也不会变成吸血鬼,你只是会觉得有点疼,有点晕。”
迹部刚想张嘴回应些什么,颈侧忽地传来一阵刺痛,身子骤然一紧,瞳孔猛地收缩,他微微仰起下颌,却只是蹙着眉忍耐着。
牙尖刺破皮肤表层,温热的血液涌入口腔,深月霎时间瞪大了双眼。
那是与普通地吸血完全不同的感受。
胸口的印记像是突然活了过来,开始疯狂地跳动,越烫越烈,仿佛要将她的肌肤烙穿直抵心脏。
强烈的灼烫感带来疼痛,她按着床垫的右手指节不受控地收紧,几乎要将床单抓破。
再下一瞬,一股前所未有的麻痒感自体内某个深邃的所在源源不断地涌出,游走过她的每一处神经,仿佛是一万根细软的羽毛撩过她的血管,由内而外引动阵阵战栗。
深月闭上眼,颤动的睫毛一下下扫过他的脖颈。
好难受......可是,还想要更多。
还想要更多。
还不够。
痛痒与获得血液的欢愉相互纠缠,意识在这种矛盾的极致感受中飘荡扭曲,他的脖颈被她越发用力地揽住,忘情地吮吸着。
她忘了适可而止。
“呃......”耳边传来他低靡的呻吟,她恍若未闻。
乌云遮蔽住清冷月色,屋内的光线渐暗,一股不知何处而来的诡异玫瑰香气在空气中弥散开来,馥郁浓烈而醉人。
时间连同汩汩流出的血液在寂静中流淌而过。
许久。
从迷离中恢复意识,她松开嘴,抬起眼帘直起身子,身下人脸色苍白双目紧闭,深月的心猛地一震。
糟糕了,她喝得太入迷,他似乎是失血过多了!
怎么办?她从来没想过要他死啊......等等!
在兜里摸索了一阵,深月掏出一粒补血剂胶囊。
“没有水,就只能干咽了。迹部,你会好好的。”
挤出唇瓣间一条缝,她硬是将胶囊塞进了他的嘴里,看着他于无意识间轻咽下去,喉咙涌动了一下,深月狠狠松了口气。
补血剂马上起了效果,迹部景吾苍白的面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红润,紧蹙着的眉头也缓缓舒展开来。
她轻舔了一下那两处血点,伤口飞速愈合,仿佛刚才从那两处小孔中流出的血液都是幻觉。
“迹部,对不起。”她的声音很轻。
默默地凝视了一会儿酣睡的面庞,良久,她再次俯下身。
唇与唇短暂地一碰,蜻蜓点水一般,没能留下任何痕迹。
“这个吻,就当是我的谢礼吧。”
将他身下的被子费力扯出盖在身上,深月轻手轻脚地走下床,穿上鞋再次跃上窗沿推开窗户。
向外眺望,窗外是她熟悉的迹部宅夜景。
穿过这片玫瑰花从,不远处是游泳池,再往前走去是喷泉,她翻身进来的围墙,原来她对这里已经这么熟悉了。
不出意外的话,今天应该是她最后一次来这里了吧。
再次回首望去,床榻上,少年又蹙起眉,像是陷入了梦境中。红瞳中闪过无数道纷杂情绪,最终隐于深处,深月用力眨了眨眼。
“再见了,朱丽叶少爷。”
一阵大风袭来,穿过她的发丝,将书桌上的《李尔王》掀动过一页又一页,直到风停在几行字上。
Love's not love
When it is mingled with regards that stands
Aloof from th'entire po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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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一,黑木深月并没有如约出现在冰帝学园三年A组的教室。
据班任说,她转学了。
(*^▽^*)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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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第 3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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