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听到常意禾这句话,纷纷对视。
尤其大多数人都是看向卫也。
迎着大家的目光,卫也道:“我下去叫舅公上来。”
卫也离开后,屋子里安静了一会儿,直到常意禾如常说话:“明叔,你们在大马找到什么线索了?”
冯空下意识看向封明。
封明道:“线索挺多的,等周夕林和他堂姐周海心进来后,再当面聊聊那边的事。“
常意禾点了点头,表示了解,她再次恢复安静地坐在床边,等待卫也将舅公河田玉带上来。
封明看见她这幅无心外事的模样,顿时郁闷烦躁,他忍不住说:“周夕林说小丢会说话了。”
常意禾脸移动向刚才抚她的小丢的方向,虽然她现在不能视物,但不见阻滞的动作,就像她的眼睛并不受损一般。
“讲两句听听。”
语气听起来像是在逗小狗一样。
小丢表情一僵,莫名有种羞辱感,他抿紧嘴巴不愿意多说。
常意禾没听到声音,自己接着自己的话说下去:“哦,明叔你肯定误会什么,他还不会说话。”
小丢气涨红脸,气得立马爆出一句:“谁说我不会说话!”
常意禾挑了挑眉,道:“原来不是哑巴了。”
小丢气得眼睛都通红,他似乎觉得在常意禾面前重新说话是一件十分难堪的事,甚至拔腿想要往外跑。
当他真打开房门时,一下子撞到刚回来的卫也身上,卫也下意识护了护他。
“怎么了吗?”他问。
小丢抬起头,看着不知情的卫也,还有他斜后面的河田玉,不远处还有周夕林和他的堂姐周海心望了过来。
他的理智顿时回归。
他还想搞清楚发生在卫也身上的事,这时离开了就听不到了。
小丢刹住脚步,朝卫也默默摇头,表示无事发生。
卫也顺手摸了摸眼前这个皮肤黝黑的小孩的头发,抬眼望去屋内。
床上的常意禾似是感觉到他的方位,绑着纱布的脸转门口:“回来了。”
“嗯,我们回来了。”
卫也偏转身体,扶着河田玉往屋里走去。
河田玉的双眼现在不再是鱼目,而是恢复为原来的模样,只是这一次,他的眼睛都蒙上了灰白色的白翳,看起来已经失明。
封明拉来了一张椅子,让卫也扶着河田玉坐下。
河田玉慢慢地扶住椅臂,神情平静,不再是之前呆滞的状态。
常意禾的耳朵精准地捕获发生在屋内的声响,她感受到河田玉坐下后,开门见山地说话。
“我已经见过你们一族的情况,还有你们追随的存在……现在,是不是该你为我们坦白点什么。”
河田玉嘴角嗫嚅了数次,开口的第一句竟是:“你已经看见她了吗?”
“嗯,看见了,长得十分美,手指奇长。”常意禾说出最显著的特征。
但听到这句话后的河田玉长呼一口气,眼泪从眼角处滑下。
他呐呐道:“她终究是又出现了……”
卫也不禁追问:“舅公,阿禾说你知道这一切的原因……”
河田玉点了点头:“对,我都知道。”
“这个故事很长,你们要细细地听……”
所有人都望向他,包括一直在屋外的周夕林和周海心都走了进来。
“我们河氏一族是母系宗族,所有男性的存在都是为了保护族中女性,女性传承者要想产生后代,需要外族男性的入赘,当外族的基因适当稀释数代后,宗族内部就会进行旁系与主系联姻,保证血统不被继续稀释。”
“当后代有人身体出现变异,家族就会再次挑选外族男性入赘,往复循环,就这样让整个家族的繁衍维持一个微妙的平衡。”
“而家族这么做的原因,是让河家人做好准备,随时登天门。”
常意禾这时候说起她在车上听到“卫也”唱的歌谣:“三步当作两步走,一步跳到天门前,把门开啊,把门开,月出四柱起,我已变河鱼,我游地河毕生命,仙人向来引魂归……”
“我没猜错的话,这节歌谣唱的是你们登天门的条件吧?”
河田玉点头承认,神态看起来更沧桑疲惫了。
“河鱼指的是我们河氏一族,族里相传最初的祖先是一条从天河与地河交接处游过来的鱼妇,当游上岸时,她的身体彻底变成鱼身,干涸于海岸上。”
“她的鱼身被海民分割下来,骨头被抽走成为建筑上的横梁,鱼肉被烹饪享用……”
众人听到这里,隐隐感到残忍与血腥。
河田玉看不到大家的神情,他还在说着话:“这些吃过鱼肉的海民就成了初代的族民,从此以后血液中都流动那位鱼妇的意志。”
“这样的事发生在3个临海点,这里有一个,浙江、山东各有一个。”
封明皱眉,问:“所以当初有3个鱼妇上岸了?”
河田玉点了点头:“对,河氏一族有3批不同区域的族民,尽管我们生长地方不一样,但族里的共同意志都是——登天门。”
“族中长辈曾私下透露一个信息给阿也的外婆,也就是我的堂妹河洛洛姑,她说最初的海民并不想吃鱼妇的肉,还想救治她们。“
“是她们说自己的肉被分食后,能帮助大家找到天门,到时候凡人也能去到神仙的天界,从此长生不老……”
“长生不老”一词冒出来后,大家的神情都变了变。
在现代一切都是高速运转的社会,有部分人会认为长生不老是种诅咒,但在封建王朝,长生不老是许多人毕生的追求,像秦始皇和汉武帝在人生最后阶段,都不甘心地去追寻那缥缈的能令人长生不老的方法。
千古帝王尚是如此,对于那时候的海民来说,这句话诱惑有多巨大可想而知。
“但那时候的祖辈们不清楚,他们以及自己的后代需要付出多大的代价,才可以完成这件事……”
河田玉呢喃着,周身像是被悲伤的海洋覆盖。
“我们的血液被改变,我们成为鱼的附属,时机一到,符合要求的后代就会看见她出现在水里,那时候被选中的后代身体成为鱼俑,灵魂无法脱离,困在变形的鱼俑身躯上。”
卫也马上想到河田玉早死的女儿,他脱口而出:“舅公,你的女儿……”
河田玉悲恸地点头:“我可怜的囡囡啊……她说看见了鱼妇,她就在船桥底下,仰着头看着她……”
“第二天晚上,囡囡就溺死在河中,是鱼妇选中了她!”
“她只能成为鱼俑,困在那小小的庙里,等待天门开的一天,才可以解脱……”
“她才那么小,就被困住了,这哪里是长生不老,分明是诅咒啊!是惩罚我们吃了她们的诅咒啊!”
河田玉越发悲怆,精神隐隐再度崩溃。
常意禾开口:“但你和卫也的外婆洛姑都有在抗争对不对?”
河田玉的哭声慢慢收停,他哑声道:“对……”
“就是为了抗争这该死的命运,我们才搬离到这边。”
“这一片的河氏断绝了,此处的河氏几乎都死在了战争下,只活下来掌事的族长,但看到同族的亲人惨死,被保护起来的族长也不想苟活,她活生生挖出自己的子宫,再投河自杀。“
“最初我们会来这边,是因为只有这一片的河氏断绝了诅咒,但小洛和我都不想走那么决绝的路,我们来到这边是想要寻求生的出路,而不是死的绝路。”
“恰逢那时候,小洛怀的孩子理应长大后要和同族宗亲联姻,维持血液浓度,开始新一轮平衡。”
“小洛带着她出来,就是希望她挑个普通人继续稀释血液浓度,降低诅咒对我们的影响。”
“作为守卫者的我,也和当地一个普通妇女结婚,原以为生下来的囡囡会没事,但感应到鱼妇的人只有我的女儿,阿也的妈妈玉音却没有事。”
“这件事除了带给我们兄妹二人悲伤,还带来很多疑惑。”
河田玉慢慢佝偻腰背,将四十多年来的疑惑诉说出来。
“原本我作为家族里的守护者,我的后代力量没有掌事一脉的强烈,洛姑身为掌事一脉的后代,她生出来的玉音会是最容易感应到鱼妇。”
“尤其诞下玉音后,玉音她有几次出现惊厥的反应,当时我怀疑是因为她改姓为‘滕’,而不是‘河’的排斥反应。”
“所以劝玉音要不将玉音改姓回来,等度过这个惊厥时期再说。”
这个信息对得上同村人当年在树后,偷听他们兄妹两人回来的话。
“可阿也你的外婆,反倒觉得这是开始成功的体现,她坚决不让你的妈妈改姓。”
“后来,你妈妈一岁后惊厥的次数逐渐减少,也许洛姑的做法才是对的,玉音后面没事,只有我的囡囡阿瑶出事了……”
“洛姑更是在阿瑶出事后,决定带玉音远离这里,去市区生活,尝试加快摆脱诅咒的影响。”
“而我为了我的女儿,决定留在这里继续看守,这里有我的囡囡,尽管她变成鱼俑,我也不可能抛弃她的……”
常意禾忽然道:“为什么你们都决定抗争了,还要带着那么多的牌位,在仙阳那块地方寻找到这么一个地方安置?”
“交易……”
河田玉说出一个理由。
“我和洛姑能迁徙的原因是与族里达成妥协,族中不是全部人都甘愿去等待鱼妇的‘赏赐’,成为鱼俑,尤其随着解放思想兴起,后辈们越来越不愿意,但他们需要有人强烈地抗争,去做那试验品。”
“我和洛姑就是主动出走的试验品,我们先是决定迁徙到这一带,逐步远离,而那些牌位都是族里要求带着转移的。”
“族中固执派给出的理由是,仙阳的鱼骨庙已经没有后代可以看管了,需要放一些牌位进去,避免鱼妇娘娘生气 。”
“要不然这么多代河氏之人,几个箩筐怎么就能装完他们的牌位?”
“你们进去的鱼骨庙本就是这一带的旧河氏残留下来,并不是我和洛姑搭建的。”
一些线终于连了起来。
常意禾问出最后一个问题:“今年,卫也的妈妈回来过这边,她回来后没多久你就失踪了,最后却从仙阳的方向浑浑噩噩回来,这又是因为什么?”
国庆快乐[撒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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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第 6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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