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我问你一件事。”刚回来的筱岚看上去面色不是很好,甚至还多添了些郁闷。
“怎么了?该不会又是关于那朵云……”
他猜对了。
“师兄,你怎么气息如此紊乱!”刚才还在开玩笑的欧阳令仪察觉到了不对。筱岚靠近他之时,气脉错杂,滞涩难顺,气海混乱无章,好端端在宗门怎会如此?
筱岚省去了让他猜的功夫,直接说了答案:“我去了问心海。”
欧阳令仪掌心贴其后背,慢慢输着灵力,助他调整恢复,内心了然。问心海是紫阳宗的禁地,专门用来“问心”,平日里多是用来拷问有罪之人,没想到师兄竟然会为了那朵云去问心海……
筱岚是个急性子,调息期间又忍不住再问了一遍:“欧阳,我问你一件事。我好像被你们说中了,那我现在该怎么办才好……?”他言语中多了些害怕,与此同时,平日里自带的控制和强硬少了许多。
欧阳令仪未语,继续帮他调息。
“欧阳,你说话啊……”筱岚又急了些。
“喜欢一个姑娘是最正常不过的事儿,也就师兄你,像天塌了一样。”
“喜欢的话,你就去对她说啊。嗯……要是真的喜欢,非她不可,那你就三书六礼,想办法娶她。”欧阳令仪随便说了几句,“师兄,我倒是好奇了,你为何非要去问心海找罪受?”
筱岚平静了一会儿,回答道:“这是一件很慎重的事,我不希望有误会。”
对他而言,喜欢是特别重要的事,重要到他必须去反复验证。他不想因为误会,酿成悲剧。他父亲和母亲的相处模式对他有着极大的影响,他父亲对母亲很好,好到甚至让他觉得母亲有些“不可理喻”,母亲总是不满意,经常和他吵嚷。
他在这样的家里长大,深知“对她好”和“喜欢”是分割开来,付出绝对的“好”不等于“喜欢”。他真的不知道什么是喜欢?要怎么喜欢?怎么喜欢才是真正的喜欢?有时候总感觉自己是一个没有学会使用情感的木头。所以他才要来问心海,问心海能直接给他结论。
他坐着也心乱,站着也不踏实,感觉心跳都要比平常快半拍。
怎么还没买回来……?
他专门找叔父打探过,他当初是如何求娶叔母的。叔父和叔母相濡以沫,是他觉得宗门里最幸福的夫妻,找他问定然没错。
于是,他安排那九个紫茄子去采购他所需要的物资。那些东西不是随处可见的,想找全并不容易,但他现在哪顾得上那么多,他只期待他们快点,再快点,真的等不及了。他不喜欢这种不安心的感觉。
先跑回来两个紫茄子,他们手里各抓着一只玄鸟。
玄鸟形似青鸾,叫声最是好听,双鸟同栖一枝从不分离,意味着共享仙途、共担劫数,是极其有分量的信物。
抓玄鸟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儿,他们累得大喘,到了之后,什么都顾不上,随意瘫坐在了地上。
筱岚急躁中又带着严谨。
他觉得既然要辛苦一趟,不如一抓就抓俩,还能留个当备选,以防不测。
而后,又跑来两个紫茄子,他们带回来了灵鲤。
这鱼通体琉璃般透亮,尤其尾巴最为好看,游起来的时候能拽出一条移动的光带,很是梦幻,既有仙途顺畅的好兆头,又有魂魄不离的意义。
随后,带回来的就是通体雪白的雪豹以及暗示永不分离的双生鹿。
这是纳采的最高规格。
全都备齐,最能体现诚意。
欧阳令仪摇了摇脑袋,很是无奈:“师兄,那朵云都没同意呢,你着急个啥?现在就想到成婚了?”
“你懂啥,万一来不及怎么办?万一临时找不到怎么办?提前备着总不会错。”
对他来说,是他一生第一大坎。平日里就算面对极其严峻的秘境,胜利无望的比赛,亦或者是千钧一发的任务,他都没有这么紧张,这么怕失败。虽然他师弟和他说:“这么周全,定然无误。”“就算失败了,也没事,再来就行……”道理他都明白,但就是很紧张。
当然,紧张中又透着些小兴奋。
那是一种既期待,又害怕的感觉。
这几日,无论他在做什么事,练什么功,总是集中不起精神,有时候稍稍坚持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就破功了,脑子里全是这件事。
他能想象到送她东西的样子,她的反应,亦能回忆起之前见到她的画面。
在问心海得到真相,按理来说他应该更坦然,更自得,之前他一直疑惑,一直纠结,一直想不通自己的情感究竟是怎么了。但得到答案后,他反而更无措了,无所适从地探索着,小心翼翼地表达着……
都没见过几次面,他自己都说不清楚自己是什么时候喜欢上的。
在问心海没给出准确回答的时候,他还能信誓旦旦来一句,“那是她喜欢我”,现在,他再也说不出这种自大的话。
但,少年的喜欢本就是最张狂的、最明媚、最大胆、最自信的。
他不想藏着掖着。
他喜欢她这件事,他就要闹出动静,大张旗鼓,人尽皆知,爱憎就得分明,喜欢就得坦荡张扬,连山间清风、檐头明月,他都不想放过,它们都得见证。
只不过,他还少着几分底气。
这半个月,他总蹲在宗门隐蔽之地,那里时不时就会有弟子来此幽会。这是他第一次喜欢,总得吸取些经验。做得对的,他就在纸上保留;做得不对的,他就划除,顺便还会在背地里偷骂那男子几句。有时候还学会学着成功男子的语气,尝试说一些鼓励的话,尝试撒娇……
好在,他又去要了张隐身符。和上回给羡云的一样,作用极佳,他们始终没能发现他的存在。
那些会动的礼物暂且稍等。
他现在要准备独属于自己的心意。
这也是他偷学来的,之前问师叔,师叔可没交代过他。
有个人给女子准备了手镯,有个人准备了发簪,这两者看上去都颇有成效。
那就都买了!
紫阳宗下的芬芳市集可以说是他们这儿最大的市集,里面的东西琳琅满目、应有尽有。
他先去了最奢华的店铺,那里面的首饰种类繁多,金钗钿合,珠光宝气,上面金啊银啊的都一样的鲜彩耀眼。以前的他很喜欢,只是现在却总觉得不甚满意,总归是差着点儿。
他挨个逛完了所有的首饰铺子。
更气了。
都是些什么审美!
这很好看吗?
反而,那天偷看的更顺眼些……要不去抢了?
他跑到一个小巷子里,钻进了个小犄角旮旯,又气又急,逼得眼泪直流。
他竟躲起来哭!
长到这么大,从来没哭过,结果买个信物就急哭了。
一急就想挠头,头发七零八落地垂落肩头,乱得不成样子。
发泄了好一会儿,才稍微捯饬捯饬,恢复了模样。
就在小巷这儿,他发现了自己真正想要的。
小巷处有位老翁,他付不起店铺就跑到了这儿还算隐秘的小巷。他支了摊,摆了点首饰,东西说不上华丽,但却让人眼前一亮,华而不炫,朴而弥珍。
就是它了!
他一高兴,就藏不住笑。
旁边还有几位买主,他们看着他,也跟着笑了笑,仿佛在说他没有心眼,等着被宰。
“阿翁,你还有其他手镯吗?”
“当然,瞧瞧这个,公子可还满意?”老翁从自己的储物袋里拿出了手镯。
“不行。”
“那这个呢?”
老翁又掏出了个。贵妃镯的款式,模样倒是还可以,就是这成色也太寡了些,玉镯本来看的就是玉的成色,这惨白惨白的,别说买了,谁送他,他都嫌弃。
他没接。
老翁也不生气。
“大有不同,这可是悬径山的玉。”
悬径山?!
悬径山,他知道。它是位于东境的一座海中仙山,因里面宝物繁多而天下闻名,就是运气不佳,早在千年之前就被雷击破坏,永沉海底。这么说,老翁手里的悬径山玉镯还是古物。
老翁看出了他的心思。
“是要送给喜欢的姑娘?”
“对!”
“那就这个最为合适。”
“老话说得好,‘玉养人,人也养玉’。这悬径山的玉可是灵玉,别看现在成色不好,戴久了,绝对漂亮。现在它就跟鱼离了水一样,枯了。而且,还有巧思,要是那姑娘也喜欢你,日日戴着,你是不是单看镯子就能猜出她的心意?”
筱岚的心很是雀跃,听完后,价都没问,直接买了,给了那老翁一大袋灵石。
至于发簪,老翁那儿没有,但是老翁给了他个不错的主意。老翁给了他一块香木,说让他自己雕一根,没有什么比亲自动手更能体现心意。
他在宗门外找了块儿地,挖了个很大的洞府,只有藏在这儿才是绝对的把稳。
里面是他这么多年存的灵石,法宝,各种灵植……包括些凡间的金银,通通都有,这是他全部的家当,也是他全部的聘礼。当然,他没事先告诉家人,他的身份特殊,要是告诉了,恐怕会生出些别的事端,但是钱之类的要的不少,反正他父亲不缺。
那簪子,雕了好几回他才满意,这中间,香木都耗了很多块儿……
想是一出,做又是另一出。
他想象中的自己能大大方方表明心意,送上信物。
实际上,当他摸着黑溜进天清宗,废了老大劲儿才找到羡云的时候,他站在她面前,胆儿没了,人也怂了。
她问他为何事儿而来的时候,他总是拐弯抹角地找一个理由随便搪塞过去,那番心里酝酿很久的话,他不知从何处展开。
还是羡云先发现了他的异样——他手里一直拿着一个盒子。
她问:“这是送我的吗?”
他才顺势答道:“嗯,是送你的……那是为了,为了,感谢你,上次你不是帮了我大忙,一直没找到机会,这不,我就买了点小玩意儿。”他涩涩地递了过去,目光四处乱躲,不敢直视,就想赶紧递过去,赶紧挖个洞逃走。
好在那东西看上去很合适。
一个成色不好的玉镯,一根模样普通的木簪。
羡云没有拒绝。
她当场就带上了手镯,眉眼弯弯的,发自肺腑地笑着说:“谢谢,我很喜欢。而且,你还怪会买的,尺寸刚好合适,戴进去后不会掉,还不容易碰碎。”
她声音很清脆,笑得很自在,仿佛这世间的纷纷扰扰都与之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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