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葵眼睛红红的，手中那根绿色签筹像烫手山芋一般，拿着也不是，丢了也不是。
她恨不得给当时怂货的自己两巴掌。手里的这根签是羡云让给她的，虽然有运气因素，但还是她的责任更重些。她陷入无止境的自责中。
说实话，她很希望羡云自私一点，直接把她手里的签抢走。
很多落选的人都离开了，他们有什么底气质疑紫阳宗的规则。
但是羡云敢！
凭什么！
她缓了会儿，拍了拍阿葵的肩膀，让她赶紧去排队参加选拔。阿葵不动，她有些生气，语气重了点：“好不容易才有的机会，这第一关就筛选了九成的人，你别犹豫了。这是你的就是你的，别浪费这难得的运气。”说到后面，瞧见阿葵泪水在眼睛里打转，语气缓和了不少。
她推了阿葵一把，阿葵才慢吞吞离开，中间还回了好几次头。
她深呼吸，做了调整，随后径直走向最前面，也就是那个人所在的位置。
那人背对着她，在和其他弟子叮嘱些事情。
她吼了一嗓子，措辞尊敬，态度恶劣：“您好，请问贵宗门为何要设置这般规则？此等偏颇之行，莫非便是贵宗立身之则、行事之标？”
她开口之时，他动作一顿，手指很轻微地搓了搓。待她说完之后，他站了起来，依旧背对着她，完全没有要回头的意思，随后，径直朝身后走去，边走边叮嘱身旁的弟子：“按照计划进行即可。”把她当成了空气。
此时此刻，她真的想冲上去，把他扑倒在地，揍他一顿。
奈何她前面全是人，她也没有这飞天走壁的本事，这口气被她硬生生咽了回去。
“你站住！我需要个理由！你必须给我给理由！”她朝着他的背影又是一嗓子。
“气运亦是实力之一，无气运傍身，何谈修仙？”
她哑口了。她知道他说的不对，但一时间却找不到回怼的语言。
“你叫什么名字？凭什么由你来决定？有本事你站出来，我们比比！”看着他的背影越来越远，羡云吼的声音也越发大了。
旁边的弟子笑了笑，随后说道：“他可是最早筑基的剑道天才，四宗大比第一，你可比不过他。别说你了，我们这些普通人就算卯足了劲，也追不上他。人家是天才，是宗门的天骄，我劝你还是死了心吧……现在赶紧离开，说不定还能捡到其他宗门的名额。”
“你是天才你牛逼，但这绝对不是你比别人高出一头的理由！”
“纵为凡庶，亦有青云路！虽处尘泥，不乏化龙时！你凭什么抹杀其他人！”
“运气不过是一时的，我就不信你没有运蹇之时？我等着！我等着看你落魄，看你栽跟头，看你烂在泥里！”
昨日与今日两桩事叠在一处，她对这人的评价早低到了极点。
她越骂越难听，但也越骂越尽兴，虽然吼得面红耳赤，还被扔了出来，脸都丢尽了，但心里头就是爽快！就是畅快！连昨天积攒的火气也一并喷了出来，现在郁结一扫而空，呼吸顺了，心里也亮堂了。
“羡云！”
“阿葵，你怎么跑出来了？你好好参加去，我没事的，我跟那个人有仇，这辈子都不想和他在同一个宗门，你别多想了，就算可以，我也不想和他在一起。”
“说实话，我也有点害怕……”
“你怕啥啊，没事的，他又不知道你。你必须胜利，这鱼不能再抬回去了。”她说的是灵鲤，那一小瓢水能支撑着它活到现在已是不易。
羡云把鱼儿给了阿葵：“两条都你来养，可不许养死了，以后有机会，我定会来紫阳宗找你的，不对，找我的鱼。”
“走了，走了！”
羡云挥了挥手，阿葵弱弱地说了一句：“好吧，再见。”
告别的时候没看出来她有什么不对劲的，还是一如既往淡淡的，参加试炼的时候也没什么，直到她成功通过试炼，进了紫阳宗，有了自己的洞府之后，她才偷偷暗沉伤感，这个情绪硬是延迟了好几天，因为当着别人的时候，她不知道该怎么表达。
“女娃？女娃？”
车夫大伯叫了她好几声，她反应迟会儿，才回答：“诶！”
“这里风沙大，是不是沙子进眼睛了？”
“嗯嗯。”
“那你赶紧擦擦，或者看看能不能流眼泪，把它弄出来才舒坦。”
“好。”
羡云嘴上说着不在意，不在意，心里头却很难受，空落落的，酸酸的。她从来不敢当着别人的面哭，但有时候眼泪要出来是止不住的，就会憋得超级难受。好在，风沙给了她借口，大伯给了她理由。
大伯跟她说其实一个人去宗门没什么的，她孙女以前也是一个人。大伯还给她介绍了她孙女，说要是进了宗门不习惯的话，可以找她试试。
她来的时候带了一笔钱，本来打算买鸡鸭鹅的，宗门没加入，鸡鸭鹅这件事被她忘了个干净。只不过，她买了一样更重要的东西——《天河天骄录》。这本书是地摊上买的，摊主说绝对保真。
这真不真假不假的，先持怀疑态度，毕竟财力有限，先说说内容：这本书汇集了四大宗门的天才弟子，涵盖了剑、丹、符、器、阵、兽、医传统修炼的七大范畴，甚至还专门开辟一栏介绍一些小众的修炼范畴，比如傀儡术。
每个人有两页，介绍得非常详细。
那个人就在第一页，他叫江岚。
没买这本书之前，她心里不服气，觉得这人就算厉害也厉害不到哪去。看了书后，对他没有改观，但是对自己的能力有了充分的认识。
这一天，仿佛一个沉睡已久的人被叫醒。
准确说，是被他砸醒的。
天才有骄傲的资本，那她这个普通人不得努力努力再努力。
大伯的孙女名叫姜琳。
进天清宗的第一日，羡云就找了她。因为有这一层特殊的关系，羡云叫她更亲切些，别人是“师姐”，她是“姐姐”。
因为刚进入宗门，总会有各种各样的问题，她请教姜琳时，总觉得对方有些冷淡，但也没多想，毕竟是自己打扰她在先。
姜琳心情好的时候就会帮帮她，心情不好的时候就把她撂一边。
但也不知道消息是怎么传的，才进宗门没几天，姜琳的朋友都知道她身后有个不受待见的小跟班。
羡云也不蠢，要是不乐意，她也不会把热脸凑上去专门贴冷屁股。
要说推她进步之一是江岚，之二那肯定是谢婉婷。
谢婉婷和她不同，在很小的时候，她就来到了天清宗，早成了这里的老人了，不仅和宗门里的师兄师姐相熟，就连长老，对她也格外照顾。
她天赋不错，在外门的时候，小堂试炼经常都能拿到前五的位次。
在小堂的时候，讲课的师兄师姐也很看重她。
羡云最记得她第一次来小堂的场景。
她头一回去小堂就因为找不到路迟到了，她去到之时竟然对着站在上面的谢婉婷行了礼！她以为她就是授课的师姐。
天清宗大堂和小堂的资源截然不同，大堂是长老讲课，小堂就是内门以上的弟子讲课。宗门会定期颁布任务，但是贡献值给得很少，所以很少有师兄师姐愿意过来。
那次来的是内门的李师姐，她随便讲完之后就跑到旁边打瞌睡。因为谢婉婷和她相熟，她就让她替她坐在中央，弟子要是有问题就直接问她。
当时谢婉婷在她心中真的是神一般的存在。
羡云当时看着台上那个和自己年龄相仿的女子，羡慕又钦佩。她从容自信，浑身透着光彩，剑技扎实不说，对众人的疑问应答如流，连师姐都对她另眼相看，时常提点，甚至给人感觉，师姐更像把她当做与自己水平相当的人来对待，她们还会一同论剑。
她们都叫她“阿婷”。
羡云也学着叫她“阿婷”，只是一直没有机会当面叫出。
谢婉婷身边有很多朋友，她根本挤不进去。
当时和她玩得最好的是姜琳，她们是最好的朋友。但姜琳对她不冷不热的，她也不好凭借这一层关系。
阿婷和师兄师姐相熟，自然她会带着些好处。
大堂和小堂都有相应的任务，每个任务都有贡献值，任务难度各异，人数有限，怎么安排全看负责讲课的师兄师姐。最最重要的是秘境历练，因为不是每个弟子都能有机会进入秘境的，这个名额全靠他们分配。
秘境和宗门任务完全不在一个层级的。宗门任务完成了就是获得点贡献值，但是秘境要是历练得不错的话，那可是修炼资源！修仙界，资源为尊。得资源者得天下，而得秘境者，相当于得了天下之基。
就是因为这事儿，天清小街甚至还形成一条黑色的地下生意链，有的师兄师姐会专门来售卖这个名额，让外门弟子用灵石来抢购。
阿婷和他们关系好。
每次她都能最先掌握消息，甚至有时候，师兄师姐会多给她几个名额。因此，巴结她成了最直接的方式。
或利或心，围在她身边有很多人。
当然，还有三五个想追求她的男弟子。明媚耀眼的女子，向来容易引得男子倾心。说直白一些，别人的欣赏，根本上是因为闪光点——有着和别人不一样的地方，有不一样的魅力，能带给人不一样的感觉。男子观点如此，女子观点又何尝不是。
这里的耀眼从不是单一的。或许是外在亮眼的模样，大方自信的明媚；又或许是内在温柔坚定的特质，从容豁达的姿态。闪光点从无定形，如星，若萤，何处皆能亮。
无论是择友还是相交，核心在于寻其所长——身上的亮色愈盛，便愈有吸引力，吸引力愈显，相伴就会愈长。
向优而择，总是不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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