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公子？姜琳？阿婷？”羡云对着四周呼喊，刚才他们四个还在一起，怎么转眼间的功夫，他们都不见了。
“李星辰？”
“李星辰？”
还是没有回答，只传来了她的回声。
不管了，自己先走吧。
这小观秘境比她想象中的厉害多了。原本以为就是在一片设定的环境中，比如森林，再加上些迷障，导致分不清方向。哪知，这里什么都没有！完完全全一片空间，而这个空间只有他们自己。
在现实生活中，自然之草木、人文之器物，都是世间的标识，可以瞄定方向、赋予理由。当这些具象之物悉数消散，天地间仅剩自我孤身而立，才是真正坠入无向可循、无由可依的茫然。
真正成了一个人的厮杀。
小观壬的成绩排名是根据通关时间，总共有两个关卡，计算的是团队成绩，她是万万不能拖后腿的。
因为时间紧要，她选择了一个方向摸索前行，但是越往前走，越是迷茫，心里越发空虚。她回望四周，四野空茫，周遭寂寥，根本找不到方向依据。她又往后退了几步。
真正一个人坠入无望之地。
往前也不是，后退也不是。此时此刻，真的无比希望自己能有天眼，能预知未来，告诉自己究竟该怎么办？告诉自己这么做对吗？
这种感觉很糟糕。
但对她来说不是第一次。
第一次应该是自己决定做剑修的时候。
那个时候，自己根本不清楚自己的选择到底对不对？自己到底擅不擅长？以后会不会遇到什么变故和挫折？当时的自己除了一腔热血外，还敢赌——赌命，赌前途，赌一辈子。
这好像是自己做过最大的赌注——赢者风光无限，败者满盘皆输。
像她这样出身的普通人，没有人指点，没有见识来参考，孤立无援之时，除了赌，还是赌。有时候，她也会问阿娘、问阿婆，但是她们都不是修士，她们的眼界和世界观都建立在周围人的描述和看法中，她们提不出针对性的实质建议。
人生是一场巨大的塞翁失马，焉知祸福，要是能时光回溯的话，就会知道当时站在大雾中的自己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为自己谋划。结局未定，可能以后会后悔、会指责、会不理解当时的自己，要是真的事与愿违，她愿意为自己的错误买单。就算情况真的糟糕透了，只要还活着，绝对会有回转。
“失之东隅，收之桑榆。”
“同物既无虑，化去不复悔。”
对啊，要是连自己都信不过，还有谁会相信你？
这秘境第一关毫无逻辑可言，既没有阵法，又打不破。她只好根据自己的感觉，赌了一条自己认为的路，一路上，依旧不放弃继续叫着他们的名字。
因为宗门每年都会有弟子前往大观、小观秘境来历练，虽然每次抽到的不同，但随着次数增多，总会碰到一样的。天清小街有专门针对不同秘境出的通关秘籍，秘籍里有相应的攻略。秘籍里面大家遇到的情况不甚相同，但总有能借鉴之处，就比如，山泽枝。
同一树上的山泽枝彼此之间能相互感应位置，按常理来说，只要有它在手，是一定能找到他们的。
可是，她手里的山泽枝就跟死了似的。
李星辰肯定被骗钱了。
另一边
李星辰问姜琳：“你是不是没把山泽枝给羡云？”因为突然发现少了个人，进度莫名其妙被拖垮，他有些气急，态度差了些。
这秘境是由很多个独立空间构成的，只要没跟上，拉开一段距离后，人会直接消失。这也就是为什么这么多支队伍一起参加，但是他们只能见到自己的原因。
“我给了！我怎么可能没给！你又不是不知道天清小街的东西良莠不齐，万一羡云手里面那根是坏的，这也怪不了我，我也是随机分配的。”
“我看我们不如赶紧赶路，有羡云这个拖后腿的，我们队的成绩肯定会受影响。我们抓紧出去，先把分数拉高……”姜琳说着说着察觉到李星辰和谢婉婷看她的眼神有些不对，话还没说全就自个儿打住。
“现在干脆这样，你们往前走，我回去找她。”谢婉婷拍板决定。
李星辰一听，心里嚷嚷着也想折回去，但是现在成绩最要紧，其他的只能暂时退让。好在小观壬的成绩靠时间来决定，没有生杀危险。
小观壬是考验的是平衡取舍。秘境会随机出现获得资源的任务，但是资源分配比例又全靠通关成绩决定。这是人心的衡量，“贪心”尺度的计算——贪多则耗时变长，成绩拉胯；只赶时间则会错失资源。
当然，最重要还是团队之间的合作，每支队伍都有自己的策略和方法。
羡云很幸运，半路遇到了谢婉婷。
她很自责，第一时间道歉。
谢婉婷没说什么，她把自己那根山泽枝给了羡云，然后对她说：“没事，这是你第一次秘境历练，秘境中肯定会有失误的。姜琳给你的山泽枝扔了，你用我的，要是下次再跟丢了，你就顺着路线指引来找我们。”
山泽枝是一根绿色的小芽，它只有一片叶片，叶片会随机转动，最终会停在指引的方向。
因为上次的事儿，谢婉婷总会刻意和她拉开距离，本是不想和她搭话的，但看她实在沮丧，又好心提醒了一番：“其实我第一次来秘境也是遇到各种麻烦，不要觉得自己是拖后腿的。你能选上，肯定有你的优势所在。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前面就需要拔剑了。”
顺着山泽枝的指引，他们成功汇合，同时来到了第一关秘境的出口。
这个出口像极了云层上破出的大洞。洞内云层剧烈翻涌，往里面看过去是无尽的黑，仿佛没有尽头。
李星辰拿出通关秘籍对照：“对，我们没走错。按照师兄所说，这个洞口比拼的是武力，他们当时劈了好久才劈开。我提前买了爆炸符，再加上我们四人之合力，应该能比其他队伍速度快些。”
羡云立在洞口前，微微俯身，探着头往里望，迟疑片刻后，缓缓伸出手探向洞口，只觉绵绵的水汽萦绕，轻柔无物，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
因为怕被骂自作主张，她才探了一会儿就赶紧抽了回来。
洞口坚不可摧，爆炸符扔下去后，仅能微微颤动，裂了一小条缝，还有很大的空间。
羡云总觉得有些怪异，提了一嘴：“会不会是阵法的原因？可能我们需要破阵，不需要劈开……？”
她说完后，阿婷又顺着洞口探查一番，在这期间，李星辰翻开秘籍又仔细看了一遍。
“这里确实像阵法，我原本也以为是来破阵的，还临时抱了几天的佛脚，但完全看到阵眼、阵基，就算灵力波动都察觉不到。”
姜琳接着说：“我看还是别浪费时间了，有这点研究的时间，我们都劈开了。”
羡云就掏出了剑。这是天清小街买的，很重，很费力，但却胜在质量——它不容易断，而且力道大。
别的不行，劈东西她擅长啊，一身的力气，总得帮上点忙。
她双手握住剑柄，带着十足的力道劈向洞口，每次劈东西的时候总能想起那些她很讨厌的人，有时候甚至能主动提替换，所以劈起来的时候总有使不完的力气，越劈越来劲儿，越劈越精神，甚至有一种很爽、很解压的感觉。
他们也加入进来。
密集的劈砍声接连响起，沉闷震耳，洞口的裂缝越发大了起来。看见希望，心里越有底气，手里的剑拿得就越稳。
终于，“轰”的一声巨响，洞口骤然破开。他们还来不及欣喜，就被一股力量卷入其中，一黑一亮间，他们已经来到了第二关。
“见了鬼了？资源呢？”姜琳爬起来就开始大骂。等她反应过来，才感受到什么是真正的见鬼。
第二关，他们被彻底分开。每个人都来到一方独立的空间，看不到同伴，也听不到他们的声音。
幸运的是山泽枝还在转动，还能显示方向，心里头也放宽了些。
羡云面前浮出诸多镜面，镜中映出无数个自己。只要她一动，镜中人也会随她而动，和她一模一样。
还没进入第二关的时候，李星辰就给他们事先做了提醒。镜面都是能破的，任务困难，不要犹豫，劈了往前走就是。
第二关也是唯一能获得资源的一个关卡。要说他们队的策略那就是“既要又要”——既要排名，又要资源，就是这么有野心。
羡云伸手探了探离她最近的镜面。镜面是实的，是硬的，和刚才截然不同，手完全探不进去。
说实话在第一关的时候，羡云心里头有个猜测：既然手放进去没事的话，要是人跳进去会不会就直接过来了？只是这个主意只在她心里停留了片刻，自己都觉得天方夜谭，要是这么简单，还来历练什么……
这次障碍换成了实心的，肯定就只能用李星辰说的办法。
虽然是个人历练，但最终拼的还是团队成绩。她心里头毛毛的，要是他们被她影响，她真的会很自责。
她开始打坐，坐下之后，周围那无数个“她”也坐了下来。
她双膝交叠，足心向上，双手结印置于腹前，脊背挺直，闭上了眼睛。
他们说打坐后就会出现提示，只要完成了提示所规定的任务就会出现奖励，只不过这个提示有的来得晚，有的来得早。
她一直想着这件事，杂念萦怀，念念不休。
越是想着，念着，思绪越发混乱，完全进入不了入定状态。
任务呢？还没出现？
没有！
还是没有！
一来一回这么重复，心里越发暴躁。
这究竟要打坐到什么时候！
她感觉时间已经过了很久很久，心里更着急了，真的很怕自己又拖后腿。只是这该死的任务怎么一直都没有出现，就算现在自己破了镜面出去，没有拿到资源怎么交差？
她额间已浸出薄汗，双眼被强制闭着，动作渐渐失了章法，快撑不住了。
她快疯了。
心里急，一遍又一遍地提醒着，甚至都有了逼迫自己的感觉，烦躁感顺着四肢蔓延，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到底要坐到什么时候！
越往后，心里竟然升起一丝忧郁。是不是她真的太差劲了？还是自己太衰，老天都想刻意为难？不是说他们之前通关的在这一环节大概一刻钟时间就能接收到任务提醒吗？现在早不只一刻了，感觉都快两三刻了。
心里又闷又烦，可就在这份焦躁难安里，思绪渐渐沉了下去，不知不觉竟入了状态。
这是修炼中最简单的、最基础的打坐状态，平常她从未出现过岔子。
呼吸匀长平缓，周身气息沉静无波，彻底心无旁骛。
她渐入佳境，周身涌上极致的舒适感，舒服到完全不想醒来，仿佛浑身浸在水里，暖意包裹，身形轻盈无赘，自在松弛。
进入状态后，她彻底忘了任务这件事。
她持续吐纳调息，舒适感层层递增，渐渐到了极致，只觉自身融入天地之间，彻底摆脱了尘世间的冗杂纷扰，心头的烦忧琐事皆烟消云散，内心一片澄明通透，再无半分牵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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