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那个人有几分可信？”
“两分。”
“两分你还敢答应他！”
“你还记得之前我让你去调查之事？”
黑小兵瞬间明白，他故意压低声音：“你想以身入局……”
谭子恒很聪明，算计算得准。确实像他所说，以他现在的资质和能力要想修为快速提升，提升到那种能一剑砍了紫阳宗宗主的程度，还有很漫长的路。虽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然薪尝胆之间，却变数难料，他耽误不起。
他把他看得透透的，不断在他的雷点上试探，但总能险之又险地抽身，令其怒不可遏却无从发作。他说得确实在理，此招虽险，却胜算很大，最关键的是它可以顺道解决另一个麻烦，还能让他在死亡之前发挥些余光余热。
梅溪川的事儿，不是个例，也不是偶然，从黑小兵的叛变中诈出不少有用的信息：其一，之前的“主”“头”不止一个，甚至有四宗之人窜谋参与；其二，他们的目的不是凡人，而是修士，凡人成了他们骗取的手段；其三，他们的主所希望达成的就是通过吞噬修为乃至腌臜力量来实现自己的野心报复。
和控魂之术相似，但又不同。控魂之术在于“控制”而不在于“吞噬”，究其本质而言，使用控魂之术的修士和常人无异，但是因为其投机取巧曾一度受到追捧，造成不少无辜杀害，因此四宗明确将它设为禁术。而那些人的吞噬之法，无疑是邪魔外道。
他在紫阳宗出事前一直在调查这件事，后来……但此事事关重大，他不得不管。
“黑小兵，此事危险重重，要是你不愿意……”
“我这条命都是你救的。死了半条，剩下半条奉陪到底。”
“还有两件事需要你去做。一件就是你带着破晓的剑气去找曹柏山，你和他说之前的事我应了。还有一件事，你需要帮我去查一个人。”
“谁？”
“剑尊。”
“……”
“曹柏山的事儿你放心，我定会给你办妥。但是这又关剑尊何事？莫非你猜测……！”
“和他没关系。不该问的你就别问。你需要查他最近在哪？要去哪些地方？诸如此类，说白了就是哪里能够见到他？”
“该不会又是为了那朵云吧？”
“你是怎么猜到的？”
“你都这样了，能管的事也只有那几件。”
“你不乐意？”
“你……我……算了，我查就是。”
第一峰，谢婉婷从洞府夺门而出，明明肚子里憋着一大堆的火气，可奈何外面全是人，她只能强忍着憋回去，还得不断假笑，打招呼。
“星辰？李星辰？开门！”
“阿婷……你来了……是有什么事儿吗？”他闻声，急忙跑了出来，衣袍还歪斜着。等到了门口，察觉到窘迫，他下意识拢了拢衣襟，耳尖微红，目光闪躲。
等到李星辰把阵法合上，谢婉婷才痛痛快快全吐了出来：“还不是那黄长老！我真是受不了了，这个老头为什么偏偏和羡云不对付？你说羡云也是，不对付就算了，还要上前找虐。”
“黄长老虽是有千般不好，但是剑法确实无可挑剔，羡云估计也是为了大比之事。”
“我知道，我怎么不知道，但是我一想到……我都能想象那画面……我就心里难受，看不得委屈，我是怕上次的那种事情发生……”
“你不是和黄长老关系不错？要不你去说说。我真就搞不懂了，我们女子哪里比不过你们男子？我看他就是偏见！他教了其他男弟子功法，就是不教我们羡云。”
“你陪我去！现在！”
李星辰违心地答应了。他陪着过去，好歹能照看着些，帮上些忙。
要说起这件事，还得从黄长老这个人讲起……
黄长老是第四峰的长老。天清宗第四峰是全是剑修。按照功法不同，又划分成了不同的派别。黄长老最擅长断川剑法。这个剑法居于中阶，不上不下。说白一点，其最大优势就是门槛不高，无需特殊根骨，仅凭刻苦练习，不论何人皆可学有所成，亦能掌握核心精髓。
黄长老座下有四十二位亲传弟子，收徒人数在天清宗排第一。上回宗门大比，炼气期前十，黄长老座下就占了六个，前五十，他们占了十四个。从这些数可以直接作证，黄长老确实执教有方，传功有道。
偏偏这黄长老又是个怪人。
之前大堂讲课，黄长老到得最早，比去上课的弟子还早。他脾气暴，还喜欢创造自己的规矩：要是他到了，其他人就不许进去。因此，每次大堂排到他的时候，人总会少了很多，大家私底下都骂他。
他上了年纪，头发半白，身形不高，方形脸庞总是严肃，颔下长须垂落。每次上课都能听到他的大吼，他声音洪亮，字字清晰规整，还带着点儿口音：“还愣着干嘛？要睡回去睡，起来练剑！”
本以为黄长老最严厉，也最公平，因为在大堂的时候，不管是内门弟子还是外门弟子，亦或是跑来蹭课的亲传，只要是不符他规矩的，他都照骂。在他这儿，一碗水端平，女弟子和男弟子练的一样，不会因为是女弟子有任何优待。
用谢婉婷的话来说，羡云这个人也怪，每天唯一的事儿就是练剑，早也练剑，晚也练剑，练剑就跟她命根子似的。这种怪老头，她避之不及，羡云还巴巴上凑。
大堂黄长老的课，羡云一次不落，而且次次都很拼。谢婉婷偶尔陪她去一回，回去的路上总能骂一路。要说骂人最损的当属羡云，但这人竟然从未在背地里说过黄长老的坏话，有时候甚至还有维护之意。
总安慰着这样最起码有个好的结果。怎料，她舔了两个月，黄长老却没把剑法传给她。谢婉婷百思不得其解，一打听才知道，原来其他四位都是男弟子，而羡云是其中唯一的女弟子。
谢婉婷知道的时候，火更大了。原本的火是零星几点，现在就是星火燎原。
羡云给她传讯说她要去找黄长老。现在找他，能问出个所以然？不被虐就算好。
还没到第四峰，老远远就听到铮铮剑鸣。他俩熟门熟路地找到了黄长老的洞府。洞府外头没有阵法，但他们没进去，心里有些纠结，还是等等吧，这么贸然闯进去确实不合适。
在他们犹豫之时，断断续续的打斗声传来，还有几声强忍着若有若无的叫喊声。
“不好。”
“是羡云！”
谢婉婷拔了剑就往里面闯，还破天荒地骂了出来：“你奶奶个腿，要是敢把我家羡云弄出个三长两短，我谢婉婷绝对不饶。”李星辰小跑着跟上前来，眼神一凛，慌忙比出噤声手势，压着嗓音提醒：“你小声些，那可是长老，顶撞长老那可是犯了大忌。”
“自从你和羡云一起玩，骂人是越发难听了……”李星辰跟着背后小声嘀咕。
谢婉婷本就怒气上头，一听到这个猪队友不仅毫无作用，还在一旁嚼舌根子，“你信不信我……”她话还没说完，就被李星辰强行施了诀，被迫噤声。“我错了，回去怎么骂我都行，别说那些不吉利的。”
黄长老洞府很大，与其说是私人洞府，不如说更像大小堂。洞府深邃宽敞，甚至能容纳数名弟子在里面同时练剑。
他俩这么冒冒失失地闯进去，一进去，瞬间傻眼了……
这么一看，好像没有发生想象中那些不好的事。
好在也没人注意到他们的误入，他俩赶紧找了个小角落藏着。
洞府中央设有一个不大不小的擂台。这里二十余人，应该都是黄长老的亲传弟子。他们围在擂台边上，被罚扎马步半蹲，双手还端着一大盆水。他们来到之时他们应是蹲了很久，浑身发抖，水花直晃，脸涨得通红，却一动不敢动。
擂台之上，黄长老正教着羡云剑法。黄长老手把手教着，下手却没个轻重。她招式稍有偏差，他便抬手狠拍过去。
他力道很大，直接将羡云掼倒在地，疼得她嗷嗷直叫。
黄长老不为所动，但却给了她喘气之机。
他对着外围一名弟子怒斥出声：“你，不要乱动。下次再发现，再加一刻钟。”
他手持木棍，绕着擂台外围缓步而行，目光扫过那些被罚的弟子。他走得很慢，边走边沉声道：“我真不知平日是怎么教你们的，你们二十三个人，竟然没人能打得过她。她修为确实比你们高一些，但你们可是二十三个人！二十三个人！什么概念？压都能直接压死！”
绕完一圈后，才回到羡云身旁，“还有力气学吗？要学就赶紧给我起来。”
羡云精疲力竭，浑身发软，但听了他的话，不得不杵着剑咬牙爬起。这一瞬间，她也想像他们一样，骂他一声“坏老头”。
她今日前来找他就是想要个说法，本以为是一天的口舌之战，没曾想，他压根没有解释，而是给她开了另一个条件——要是她能赢过洞府里面他所有的亲传弟子，无片刻耽搁，立马教她。
这个条件本就不易，打遍一圈后，浑身虚脱。而且，他完全不给她喘息之机，就一个态度——要学就继续，不学就滚。此时此刻，她真想一躺万年……这绝对是她活这么大最累的一次。
值了！不拜师就能学到他的绝学……
她给自己又做了一遍心理建设，深吸一口气，抬眸望向黄长老，语气坚定：“黄长老，弟子尚可坚持，请继续指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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