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给我放水，也不要教我，我们实打实的来一场。”羡云在刚开始的时候就特意强调说。筱岚也没多想，很自然地应了一声。
每个宗门都有自己的剑法，想较而言，紫阳宗的剑法招式更固定，天清宗更灵动些。要从视觉效果上来说，紫阳宗的剑法轨迹清晰，招式衔接严丝合缝；天清宗的招式变化更多样，剑光更飘忽。要针对新弟子来说，肯定是紫阳宗的更易掌握些，天清宗的总会给人一种捉摸不透的感觉。
筱岚改用望岳宗的剑法，但是在比剑的过程中，情急之下总会不经意地露出一两招，好在羡云没察觉出异样。
他底子更厚，修炼时间更长，修为也更高，就算换作不算熟悉的小宗门剑法，羡云应对起来也不算容易。而且，这次他是按了她的要求，拿出了真正实力。
筱岚没剑，羡云给了他一根平时用的灵竹杆子，灵竹没刃，就算是伤着也不要紧，就是这远远一瞧还真有种丐帮打闹的感觉。
“再来！”羡云额头渗出细汗，但脸上却只写着“过瘾”二字。
她深吸一口气，加快了脚下步伐和剑法变化速度，把招式的多样性发挥到了极致，剑气划出一道蜿蜒轨迹，从另一侧再次攻去。
筱岚站在原地，仅靠移步和转腕应对，她攻，他挡。他的剑招平整规范，而且吃了修为的福利，他看羡云剑招之时会自动放慢，能严丝合缝地堵住她的去向，仿佛她所有的招术都在他的预料之中。
其实在见第一眼时，羡云就认出了这剑法，但因为这个小宗门已然覆灭，她没好问出，等到打了两三轮后，终究是抵不住疑惑：“你这是望岳宗的剑法？”这一分神的刹那，她手腕轻扬直刺筱岚面门，羡云打住了攻势，“不行啊，走神可是比试大忌。”
他垂了垂眼眸，无奈一笑：“你说得对，是该专注。”眸中藏着些察觉不到的宠溺，好像在说，“和你练剑，我始终做不到心无旁骛。”
她因为不想让别人注意到，每次练剑都会选一个没什么人的树林子，这次也一样。树林子环境简陋，她找了块草比较绿的地儿随机一坐，中场休息。屁股刚着地，她就掐了灵力，搬起了不远处那块表面相较平整的石块。
石块移到了她旁边的位置，她抬眼对着筱岚招了招手：“来坐这儿，干净的。”
“我想问一个问题，你怎么会认出望岳宗剑法？”
“你问我，我还想问你呢，他们不都那个了……”
“你先说着，我先凉快会儿，好热。”她边说边抬手抹了抹额角，今日天很热，出了很多汗，湿漉漉的实在是难受。“你可以用我的手帕。”也不知筱岚从哪掏出了块素色手帕递了过去。
羡云没有客气，接了过来，心里憋着笑。这人怪讲究的，还会随身携带手帕……这年头大家都直接掐诀，很少有人会带，因为觉得累赘。她平常会用，因为她不太习惯掐诀后的感觉，每次练剑都会带着，这次因为约了他，不想误了时间，出门太急就给忘了。
她的脸颊、脖颈和耳尖泛着薄红，额角、鼻尖不断有汗珠渗出，透着热腾腾的生命力，还有种酣畅淋漓后的鲜活，虽然头发散开不少，但毫无半分狼狈。
她抬手将散落的头发拢到脑后，想重新盘起，但盘的时候总是松松垮垮的，不太如意，拢到一半又散了下来，全落在后头更是闷热。她有些不好意思地转头：“筱岚，能不能帮我个忙？”
“你帮我先拎着头发，我擦擦汗，脖子后面黏糊糊的，实在不好受。”她说着便将头发往他面前递了递，身子也往他的方向挪了挪。
他伸手时刻意放轻了力道，只轻轻捏住发束中段位置。
他的目光不自觉地落在她的脸颊上，呼吸不由地放缓，此刻流的汗甚至比刚才练剑时候还多。握头发的手稳得不像话，甚至还专门错开了位置，让她更顺手些。
他转了头，眼睛盯着前方的大树，刻意压制着，不敢让自己的目光太过放肆，但余光却完全聚焦在她身上，匆匆略过鼻尖、耳尖、以及握着帕子的手。
他不敢动，不敢说话，不敢多想，只能稳稳地保持好姿势。
直到她接过头发，他才彻底感到放松。她实在没功夫收拾头发，就随意地披在肩头。她平常喜欢精神利落的发型，总是盘着头，今日这模样多了些散乱的随性，添了些平日没有的柔缓。
“谢谢你。”
“你继续说啊，怎么不说了？”
筱岚咳了两声。
“我是因为之前历练的时候无意间碰到一位望岳宗的长老，当时我还是散修，没有师门，他瞧着我根骨不错就把功法教授于我，等到我想拜师之时才知晓望岳宗惨遭灭门之事。”因为常年在紫阳宗的人情江湖里混，瞎编的故事张口就来，他早就学会了“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羡云瞧着他伤感，声音也压低些：“抱歉啊……我实在不知道，这竟会勾起你的伤心事……”稍微缓了会儿，她才说了自己的情况，“我认得出望岳宗的剑法，但没练过。这还得从我小时候说起，我家在天清宗附近，你知道的，离望岳宗不近，那是我第一次去北域那边，是我……我家的亲戚带我去的。”
也不知道为何，她说“亲戚”二字的时候打了个结巴，声音拔高很多，像是在着重强调。
“他说他认识一位望岳宗的长老，也许是‘酒肉朋友’。怎么说呢，就是我家那个亲戚真的不靠谱，我娘当时半信半疑，而后因为他说能直接将我收成亲传弟子，我娘就松了口。”
“然后呢？”
“我家那个亲戚真的不靠谱，他带着我去到望岳宗，但是那位长老压根不认账，我们就白跑了一趟。当时去到的时候，他们弟子正好在练剑，我就在一旁瞧了好一会儿，所以才……”
“说句难听的，真的很庆幸，要是当初真去了望岳宗，我现在估计都已经去酆都重新投胎轮回了。”
本来说是中场休息，但因为说了一番话后，彻底没了继续练剑的**，只好作罢。
羡云真的很庆幸，庆幸认识他，庆幸能和他练剑，她真的很需要一个能打得过瘾且让她足够放心的人。平日在宗门她只能找李大公子比划，要是以前，李大公子的本事足够她学了，现在却不行了，他的心思压根不在剑道上，估计每天都在谋划着怎样才能把阿婷娶回家。
羡云抬手拢起头发，五指一收，将所有发丝攥在掌心，顺势向上提了提，另一只手拿着一根素木簪子，手腕一转，她攥着头发的手顺势向上旋拧，长发绕成一个紧实的圆髻，簪尖斜着穿过发髻，从另一侧穿出，整个动作一气呵成。
从羡云掏出木簪的时候，筱岚的目光就黏在上面，他一直看着，直到看她盘完了头发。等她要离开之时，他终是忍不住开口询问：“你这根发簪从哪买的？”因为心虚的缘故，说话之时目光乱飘，不敢直视。
“嗐，不是买的，之前一个认识的人送的。”
怎料，他竟然咬死追问：“那个人是谁？”
他以前从不会这般。
“搞笑，说出来你也不认识。”
羡云看他那副倔样，又继续说了几句：“他是紫阳宗的，有一次意外碰见，恰巧遇上个棘手的麻烦，折腾了几回就结识了。我帮过他忙，他就送了这个表示感谢，还有个手镯，只是我平时练剑动作大，就没怎么戴，要是磕了怪可惜的。”
“你对他印象很深？”
“不止，非常深。”羡云说完后挤出了个让他看不清意味的笑。
“哦？那你……”还没说完，羡云就把他的话打断，“哦什么哦啊，你跟他又不认识，问那么多干嘛，反正就是有那么一个人，送了我那么一个东西。你别问我这是哪儿买的，因为你也买不到。”
他眼神中多了些遗憾，但是又没有再次开口问下去的勇气，只好拐弯抹角地在她身旁念着：“但我记得簪子这东西是不是有些不一样的含义……要是我没记错的话，这东西是男子送给女子用来表达倾慕之意……”
筱岚也不知自己是哪来的执拗，竟想刨根问底，想问她为何那么顺利地接了他的东西却装作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明明没有那意思为什么现在又用上了他送的东西？为什么她对别人就这般温柔，当初对待他却不理不睬的？好吧……以他的性子，这些话一辈子都只能藏在心中，他是绝对问不出口的，除非有一日也学着她借用“酒胆”。
“哎哟，傻啊，我问你，要是有一个姑娘帮了你忙，你会送什么？不就是只能送些首饰之物。而且这些东西的含义全靠人来解读，好不好，喜不喜欢，也不是一件东西能说明的，最重要的是心！反正我这个人就这样，比较糙，不看重那些‘花言巧语’、‘赠物表意’，更喜欢些实在的。”
筱岚盯着前方，装作不在意地回了声：“还可以送衣裳……”
“衣裳？”羡云声音拔高很多，憋着笑地说，“我可跟你说，你千万别送衣裳，我最不喜别人给我买衣裳……”说完后，发觉似有不妥，又做补充，“嗯……我说的话你参考就行，只针对我，其他人我也不了解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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