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三十三章 凤鸣惊阙

百鸟的灵动、色彩的富丽,都让皇上微微点头,可真正让他驻足的,还是那只凤凰的眼睛。

他俯身细观,眉头先是微蹙,随即缓缓舒展,眼中露出惊异之色:“这眼神……竟有几分太..宗皇帝《瑞应图》中凤瞳的神韵!”

太..宗皇帝的《瑞应图》是清宫秘藏,画中凤凰眼含威仪却不凌厉,带着安抚众生的悲悯,寻常人根本难得一见。皇上自幼便在父皇身边见过几次,对那凤瞳的神韵印象极深,此刻见苏墨卿笔下的凤凰竟有几分相似,心中顿时生出几分好奇。

“画此图者何人?”皇上直起身,目光扫过殿内,最后落在了站在角落的苏墨卿身上。

贵妃忙上前一步,柔声回道:“回陛下,此画是扬州来的民间画师苏墨卿所绘。”她示意苏墨卿上前,“墨卿,还不快向陛下行礼。”

苏墨卿强压住心中的惊涛骇浪,提着裙摆走上前,屈膝行跪拜礼,声音因紧张而微微发颤,却依旧清晰:“民女苏墨卿,叩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上打量了她一番——眼前的女子身着月白色布裙,发间只插着一支素雅的银簪,面容清秀,眼神澄澈,虽带着几分拘谨,却丝毫没有谄媚之态。

他想起方才那凤凰的眼神,心中愈发欣赏:“年纪轻轻,能有此笔力与胸襟,难得!尤其这凤目,点睛之笔,堪称神来之笔!”说罢,他转向身旁的总管太监,朗声道,“赏!黄金百两,宫缎十匹,再赐苏画师‘妙笔丹青’匾额一方!”

总管太监忙躬身应下:“嗻,奴才这就去传旨备赏。”

满殿之人皆面露喜色,纷纷向皇上道贺,庆嫔更是笑着说:“陛下慧眼识才,苏画师得此赏赐,真是实至名归。”

容贵人也跟着附和,殿内气氛一时热闹起来。

然而,就在这喜庆之时,一直沉默地站在角落的温世昌,忽然上前一步,躬身道:“陛下,娘娘,臣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温世昌是内务府主事,平日里负责采办宫中用度,虽官职不高,却常伴贵妃左右,也算有几分脸面。他此刻开口,语气带着几分迟疑,瞬间让殿内的热闹气氛冷了下来。

贵妃蹙眉,心中隐隐有几分不悦:“温主事有话不妨直说。”

温世昌故作迟疑,目光扫过苏墨卿时,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阴狠——他前日听闻苏墨卿得了贵妃赏识,又得知她与扬州沈家往来密切,心中便起了算计。沈家此前拒绝了他索要盐引的要求,他本就怀恨在心,如今正好借苏墨卿之事,将沈家一并拖下水。

“回陛下,娘娘,此画虽妙,但臣近日却听闻一些关于这位苏画师的流言。”温世昌垂着头,声音压得极低,却足以让殿内众人听清,“臣听闻,苏画师与扬州盐商沈家往来密切,而那沈家少主沈如澜……似乎有欺君之嫌!”

“欺君之嫌”四个字一出,满殿皆惊!

庆嫔手中的佛珠险些掉落在地,容贵人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欺君之罪,那可是要掉脑袋的重罪,连带着家人都要受牵连!

苏墨卿猛地抬头,看向温世昌,只见他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得意冷笑。她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她最害怕的事情,终究还是发生了。温世昌这是不仅要毁了她,还要借此彻底扳倒沈家!

皇上脸上的笑容瞬间敛去,目光变得锐利如刀,扫过温世昌:“沈如澜?朕记得,内务府采办西洋钟表、琉璃等物,沈家出力不少,每年盐课也缴纳得十分及时。他有何欺君之嫌?”

温世昌深吸一口气,仿佛下了极大的决心,朗声道:“回陛下,据臣暗中查探得知,那沈家少主沈如澜,并非男子,而是女子身!她自幼女扮男装,执掌沈家盐务多年,不仅欺瞒了扬州百姓,更是欺瞒了朝廷!这些年来,她以男子身份与江南各州府官员往来,商议盐政、洽谈生意,此乃大不敬之罪!而苏画师在扬州时便长住沈府,与那沈如澜形影不离,臣断定,她定是早已知情,却刻意隐瞒不报,这便是同谋之嫌!”

轰——!这番话如同惊雷,在长春宫正殿炸响。

金公公见此刻温世昌发难,在一旁适时地添油加醋:“陛下,娘娘,奴才也听闻,这苏墨卿在扬州时,与沈如澜同吃同住,连作画的颜料都是沈家专供的。若说她不知情,实在难以让人信服啊!”

他刻意加重了“同吃同住”四个字,暗示两人关系不一般,试图坐实苏墨卿的同谋之罪。

苏墨卿跪在冰冷的青砖上,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快要凝固了。

寒意从脚底往上窜,冻得她牙齿都开始打颤。

她可以不在乎自己的安危,大不了一死了之,可沈如澜呢?沈家上下几十口人呢?若温世昌的指控坐实,沈家便是满门抄斩的下场!

她攥紧了袖中的手指,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尖锐的疼痛让她混沌的脑子清醒了几分。不能慌,绝对不能慌!如澜还在扬州等着她回去,沈家还需要她证明清白!

就在皇上脸色越来越沉,眉头拧成一个“川”字,即将开口下令彻查之时,苏墨卿忽然抬起头,目光清澈而坚定,没有丝毫闪躲,声音清晰地响彻大殿:

“陛下,娘娘明鉴!民女不知温主事从何处听来此等荒谬之言!沈少爷乃扬州城人人皆知的沈家掌舵人,自她接手沈家以来,不仅将盐务打理得井井有条,每年为朝廷缴纳的盐课比往年多了三成,还主动出资修缮了扬州至江宁的漕运码头,方便官府运送粮草。她行事光明磊落,为朝廷分忧,为百姓谋利,岂容他人如此污蔑?!”

她的声音不高,却字字铿锵,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庆嫔忍不住抬头看了她一眼,眼中多了几分敬佩——在这样的威压下,寻常女子早已吓得魂不附体,可苏墨卿竟还能条理清晰地为沈家辩解。

温世昌没想到苏墨卿竟敢反驳,脸色一沉:“你休要狡辩!本官所言,皆有依据……”

“温主事!”苏墨卿不等他说完,便厉声打断,目光如炬,直直射向他,“您口口声声说有依据,请问依据何在?是有人亲眼所见沈少爷是女子,还是有书信凭证能证明他欺瞒朝廷?若只是道听途说,便要定一位为朝廷立下汗马功劳的商贾之罪,还要牵连民女这微不足道的画师,敢问温主事,这便是朝廷官员该有的行事准则吗?”

她顿了顿,话锋一转,语气带上了一丝悲愤与决绝:“还是说……有人因沈家不愿满足其贪得无厌的索求,便怀恨在心,故意编造流言,构陷沈家与民女,好报一己私怨?!”

最后这句话,如同一把锋利的匕首,直刺温世昌的要害——他此前确实曾向沈如澜索要过十张盐引,想转卖给私盐贩子牟利,却被沈如澜以“盐引乃朝廷管控之物,不敢私相授受”为由拒绝。

此事虽只有他与沈如澜知晓,可苏墨卿这番话,却让皇上和贵妃心中起了疑。

“你……你胡说八道!”温世昌气得脸色发白,手指着苏墨卿,声音都在发抖,“陛下,此女巧言令色,颠倒黑白!臣……臣这就去传证人,证明沈如澜确是女子身!”

“够了。”

一个威严的声音响起,打断了温世昌的辩解。

皇上坐在宝座上,面色沉静,目光在苏墨卿和温世昌之间缓缓扫过,深邃的眼眸里看不出情绪。

他先是看了一眼那幅《百鸟朝凤图》,凤凰的眼神依旧澄澈坚定,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什么。

随后又看向跪在地上的苏墨卿——她虽身形纤弱,背脊却挺得笔直,眼中没有丝毫惧色,只有坦荡与坚定。

殿内静得可怕,连香炉里烟气飘动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垂着头,等待着天子的决断。

庆嫔悄悄攥紧了衣角,容贵人的手心全是冷汗,贵妃也微微前倾身子,目光紧紧盯着皇上,想知道他究竟会如何处置此事。

苏墨卿跪在地上,心脏狂跳不止,掌心的伤口已经渗出了血珠,可她却丝毫感觉不到疼痛。

她知道,接下来皇上的一句话,不仅关系到她的生死,更关系到沈家几十口人的性命。她只能在心中默默祈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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盐雪辞
连载中柒壹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