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六章 余波暗涌

栖霞山匪患、沈家少爷遇险、潘家即将破产的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在扬州城里迅速传开。

无论是街头巷尾的茶馆酒肆,还是市井百姓的闲谈中,都在议论着这件事,每个人都在感叹沈家的手段狠辣,潘家的咎由自取,还有沈如澜的年轻有为。

苏墨卿这天去药铺给父亲抓药,一路上听了一耳朵的议论。

“……你们听说了吗?沈少爷在栖霞山可厉害了!一箭就射穿了匪首的膀子,那箭法,比军中的神射手还准!”

“潘家这次是真的完了!欠了晋源票号三万两银子还不上,私盐又被江西盐巡抄了,铺子都要被查封了!真是报应啊!”

“啧啧,这沈家少爷,看着文弱书生一样,没想到手段这么厉害,年纪轻轻就把沈家打理得井井有条,还能把潘世璋逼到这份上,不简单啊!”

苏墨卿提着药包,走在人群中,心中一直揪着。她没想到事情竟凶险至此——沈如澜竟然亲自经历了刀光剑影的厮杀,还动了弓箭,甚至可能还伤了人。

她无法将市井传闻中那个杀伐果断、心狠手辣的沈家少爷,与藏书阁里那个温文尔雅、谈画论艺、会因不小心握住她的手腕而耳根泛红的人联系在一起。

两种截然不同的形象在她脑中交织,让她心乱如麻。

她既为沈如澜平安无事而感到庆幸,又为他经历的凶险而感到后怕,更多的却是一种难以言喻的牵挂——她想知道他有没有受伤,想知道他现在好不好,想知道他是不是也会因为那场厮杀而感到害怕。

走到离沈府不远的那条街时,苏墨卿才发现自己竟然下意识地朝着沈府的方向走了过去。

她连忙停下脚步,脸上泛起一丝红晕,慌乱地低下头,转身快步离开。

她知道,自己与沈如澜之间隔着天壤之别,不该有这样的牵挂,可她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心。

沈府的风波暂告一段落,潘世璋自顾不暇,曹瑾也因内务府的琐事暂时收敛了动作,赵德贤依旧隔岸观火,沈家终于迎来了短暂的平静。

但沈如澜却感到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连日来应付明枪暗箭,算计人心得失,与潘世璋的狠辣交锋,让她厌烦透顶。

她甚至开始怀念起在藏书阁里与苏墨卿谈画论艺的日子,那是她为数不多能感受到平静与纯粹的时光。

鬼使神差地,沈如澜推开了藏书阁的门。

这里依旧安静,空气中弥漫着书籍的油墨香和淡淡的墨香,让人感到心安。画案上,还放着苏墨卿未完成的《牡丹图》,那盅珍贵的宝石红颜料也还在原处,旁边整齐地摆放着几支画笔和一方砚台,显然是苏墨卿上次离开时精心整理过的。

沈如澜走到画案前,轻轻拿起那幅未完成的《牡丹图》。画中的牡丹已经完成了大半,花瓣层层渲染,色彩饱满,极尽工细,可见苏墨卿作画时的耐心与专注。这般宁静美好的画面,与她近日经历的刀光剑影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于她而言,已是一种奢侈。

她伸出手指,指尖轻轻拂过光滑的纸面,仿佛能感受到苏墨卿作画时的专注与温度。那一刻,连日来的疲惫似乎减轻了些许,心中的冰冷也渐渐融化了一些。

忽然,阁外传来极轻的脚步声,像是有人在犹豫要不要进来。

沈如澜警觉地回头,却见苏墨卿正站在门边,手中提着一只榉木食盒。

她身上穿着一件半新不旧的藕荷色缎绣缠枝莲纹衬衣,袖口微微磨出毛边,领襟处却仔细地镶着一道锦边——分明是件落魄时仍尽力维持体面的衣裳。

头发松松挽了个小两把头,只簪一支素银扁方并几朵零星星的绒花,耳畔垂下的发丝更衬得她面色微倦,神情里带着几分犹豫,眼底却藏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忧色。

四目相对,两人都愣了一下。

藏书阁里安静得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我……我听说……”苏墨卿先开了口,声音比平时更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听说前些日子的栖霞山古道不太平,有匪徒截杀镖队……公子……无恙否?”

她下意识地将手中的食盒稍稍提起,指尖因紧张而微微泛白,“这是……家父让我送来的一些安神茶,用合欢花和远志熬的,能助眠。前几日承蒙公子,家父一直记挂着,听闻近日事多,便让我送来,聊表谢意。”

这个借口拙劣得连她自己都觉得心虚——父亲确实让她道谢,却从未说过要送安神茶,这不过是她听到栖霞山的传闻后,心乱如麻,忍不住想来看看他是否平安,临时找的由头。

沈如澜看着她眼底藏不住的关切,还有那明显慌乱的神色,心中最坚硬的那块地方,仿佛被一片柔软的羽毛轻轻触碰了一下。

连日来勾心斗角、血腥厮杀带来的冰冷与疲惫,似乎在这一刻被这细微的暖意驱散了些许。

她见过太多人对她阿谀奉承、心怀算计,却很少有人像苏墨卿这样,只是单纯地关心自己是否平安,不带任何功利目的。

她微微颔首,脸上露出一抹极淡却真实的笑容,这笑容里没有了平日的疏离与防备,只有卸下伪装后的疲惫,却也透着一丝轻松:“有劳苏姑娘和苏先生挂心了。我无碍,只是让护卫们受了些伤,已妥善安置。”

她上前一步,伸手去接食盒。指尖不经意间与苏墨卿的手指相触,温热的触感传来,两人都顿了一下,却没有像上次那样立刻缩回。

苏墨卿的指尖微微发烫,连忙垂下眼帘,避开他的目光,心跳却像擂鼓一样,在寂静的藏书阁里格外清晰。

沈如澜也感觉到了指尖的温度,她握着食盒的手紧了紧,轻声道:“多谢苏姑娘。近来事务繁杂,确实有些辗转难眠,这安神茶来得正好。”

她将食盒放在画案上,目光再次落在那幅未完成的《牡丹图》上,语气带着几分自然的熟稔:“这幅牡丹,比上次我见时又精进了许多,尤其是花瓣的晕染,用了宝石红后,更显雍容华贵。怎么没继续画完?”

苏墨卿这才抬起头,看向画案上的画作,语气带着几分不好意思:“前几日听闻古道不太平,心乱如麻,便没心思作画了。今日……今日也是想着来看看画具是否妥当,顺便……顺便送来安神茶。”

她这话半真半假,确实是想看看画具,但更多的,还是想确认他的安危。

沈如澜自然听出了她话里的未尽之意,却没有点破。

她走到画案旁,拿起一支干净的狼毫笔,递给苏墨卿:“如今风波暂歇,姑娘若是有兴致,不妨今日继续画完?这藏书阁安静,正好适合作画。”

苏墨卿看着他递来的画笔,又看了看他眼中的真诚,心中的犹豫渐渐消散。她接过画笔,点了点头:“好。”

阳光透过藏书阁的窗户,洒在画案上,为宣纸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光。

苏墨卿重新坐下,拿起画笔,蘸取少许宝石红颜料,小心翼翼地为牡丹的最后一片花瓣着色。

沈如澜则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作画,目光落在她认真的侧脸上,眼底的疲惫渐渐被一种平和取代。

空气中弥漫着墨香与淡淡的安神茶香气,还有一丝若有似无的微妙氛围在悄然流淌。没有了盐务的纷争,没有了人心的算计,只有书香墨韵和两人之间心照不宣的宁静。

这一刻,沈如澜忽然觉得,或许这世间并非只有无休止的争斗,也有这样简单而纯粹的美好,值得她去守护。

只是她也清楚,这样的宁静终究是短暂的。

潘世璋虽已元气大伤,却未必会善罢甘休;曹瑾的联姻试探也只是暂时搁置,日后定会卷土重来;赵德贤更是虎视眈眈,等着坐收渔翁之利。

很快她又要回到那个充满刀光剑影的世界,继续为沈家的生存而战。

但至少此刻,她可以暂时卸下所有的伪装与防备,享受这片刻的安宁。

她看着苏墨卿笔下渐渐成形的牡丹,心中暗暗想着,或许等这场风波彻底平息后,她可以有更多的时间,来欣赏她的画作,来感受这份难得的纯粹与温暖。

苏墨卿专注地画着画,眼角的余光却偶尔会扫过坐在一旁的沈如澜。她能感觉到他目光中的平和,与传闻中那个杀伐果断的沈家少爷判若两人。她忽然觉得,或许自己之前对他的认知太过片面,他并非只有冷酷的一面,只是身处那样的位置,不得不戴上坚硬的面具。

画笔在宣纸上流转,牡丹的最后一片花瓣终于完成。

苏墨卿放下画笔,看着眼前完整的《牡丹图》,心中充满了成就感。她抬起头,看向沈如澜,语气带着几分期待:“沈公子,你看,画完了。”

沈如澜站起身,走到画案前,仔细欣赏着画作。

画中的牡丹盛开在宣纸上,花瓣层层叠叠,色泽饱满,既有工笔的细腻,又有写意的灵动,宛如真的牡丹在纸上绽放。

她由衷地赞叹:“好!这幅牡丹,堪称佳作。苏姑娘的画技,真是令人叹服。”

苏墨卿听到他的夸赞,脸上露出一抹羞涩的笑容,这笑容在阳光的映照下,显得格外明媚。

就在这时,阁外传来沈福轻轻的脚步声,还有他恭敬的声音:“少爷,老夫人请您去松涛苑,说是有要事商议。”

沈如澜的神色瞬间恢复了平日的沉稳,她对苏墨卿道:“苏姑娘,抱歉,祖母找我,我需先过去一趟。你若是画完了,便自行安排即可,不必特意等候。”

苏墨卿点点头:“公子去吧,我收拾好画具便离开。”

沈如澜再次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画案上的《牡丹图》,才转身走出藏书阁。脚步渐渐远去,重新染上了属于沈家继承人的沉重与坚定。

苏墨卿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心中泛起一丝淡淡的失落。她知道,他又要回到那个充满纷争的世界了。她轻轻叹了口气,开始收拾画案上的画笔和颜料,将《牡丹图》小心翼翼地卷起,妥善收好。

阳光依旧温暖,藏书阁依旧安静,但苏墨卿知道,有些东西已经悄然改变。她对沈如澜的感觉,不再仅仅是感激与好奇,还多了几分牵挂与担忧。她不知道这份情愫会将她引向何方,只知道从这一刻起,她再也无法将自己置身事外,彻底远离沈家的风波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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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六章 余波暗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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