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训第四天晚,积分榜上各连各项目的积分还在不断刷新着。
积分排名大体是定下来了,苹果连,也就是一连,雄踞榜首,其他名次尚有悬念,哦,除了李延洲的八连雄踞榜尾。
八连的情况大家都不意外,因为李延洲他自己都行不端坐不正,能把队伍带成什么样显而易见。
至于一连么,同学们之间格外团结,各种项目的积分自然是“噌噌噌”往上涨。
“嘿哟,林华,球场一别,好久不见,你晒黑了好多啊。”正欲回寝的孟夏在寝楼楼下碰见了林华,两人找了个空地聊了起来。
“好久不见,苹果连厉害了。”林华挠挠头,笑着竖起大拇指。
“那是自然,不过你们三连也不错哦。”
“……我还以为你会谦虚一下。”
“我干嘛要谦虚?”
“学霸不都是这样的么?拿着第一名的成绩却还到处说‘考得一般般啦’。”
“哈哈哈哈确实有些学霸是这样的,但我不是,考得好自己高兴就行,何必到处说?”
“有道理,佩服。”
“对了,我有点好奇,你是专门练过肌肉吗?那天球场上我就想问了。”
“嗯……算是吧,我爸是职业拳击手,我从小就跟着他学。”
“哇塞好酷,现在还在练吗?”
“现在没练了。三年……三年前,我爸他想多赚点钱供孩子读书,去打|黑拳,倒在场上也没人管,我过去的时候,人都凉了。”
林华说到这儿,神色黯了暗。
没有痛哭流涕,没有捶胸顿足。最沉重的悲伤往往只在一个瞬间爆发,像是手起刀落,血如泉涌,此后余痛只能留给自己慢慢品尝。经年累月,像是巨石在风沙中渐渐失了棱角,不见昔日狰狞的伤痕。
孟夏没有说话,拍了拍林华的肩以示安慰。
最常见的“我理解你”这种安慰最是廉价,痛不在自己身上,谁也没有资格说“理解”。
“幸好,我还有我哥,亲哥,这些年一直很照顾我,如兄如父。”
“原来你还有个哥哥,能听你讲讲他吗?”
林华点点头:“我哥叫林叶,比我大六岁,现在在广州读大学。我爸出事那年他正读高三,他一个人又要忙备考,又要操持丧事,学校家里两头跑,竟然没让人看出一点疲惫或者崩溃,我从没见过他流泪,那时候,我觉得他很强大,是我最坚实的依靠……直到今年我中考成绩出来,进了全县前十,他高兴得喝醉了,抱着我爸的遗像哭了好久,那是我第一次认识到,原来他也只是爸爸的孩子……”
“……你有个好哥哥。”
“孟夏,你知道为什么我第一次见你就特别想和你交朋友吗?”
“啊?为什么?”
“我早听说过你的大名,全县第一大学霸、球场最强兄妹档,我怎么会不晓得?那天打球,别人或许看不出来,但我不会看错,景秀的骨架子薄了,根本不适合篮球。那天你帮景秀挡掉了多少次肘击、撞开了多少次推人,你自己怕是都数不过来吧?”
“这……我其实没想太多,就是……本能吧。”
“是因为你为她在球场撑起一片小天地,她才能那么迅猛流畅地上篮。”
“别别别,别把我说这么伟大,打场球而已,咋还打出人生了呢?”孟夏直摆手。
“你和我哥有点像。”
……
晚风穿林,竹叶萧萧。
少年无愁,往事遥遥。
……
第五天,结训大会,一连积分最高,夺得榜首,紧随其后是三连。
八连……算了,就不说了,惨淡如斯。
但是不管积分排名怎样,军训结束了嘛,所有人都欢天喜地,总算是不用再听凶巴巴的教官呼来喝去了。
同学们各自收拾了行囊,再次穿行紫竹林海。
景秀正和几个男生大聊特聊三国里的人物,胡松子和黎姕也在一旁凑热闹。
孟夏见状,没有凑上去打扰景秀的妙语连珠。余光瞟见一人,又是那个单薄冷僻的身影。
孟夏心道:“晒了几天竟然也不见变黑,这什么体质?玉做的吗?”
然而腿脚比思想还快,孟夏还沉浸在杜衡的皮肤为什么那么白这个问题中没有解脱出来,人就已经凑上去,把手搭别人肩膀上了。
“嗯?孟夏?有事么?”杜衡问道。
“啊……这个……就是……哦对,这不等会儿就坐车回学校了嘛,我之前说想请你来我家做客,择日不如撞日,今天如何?”
“那好。”
“欸你介意我家有狗么?我家养了只德牧,四岁了,名叫小狼。如果你介意狗的话,到时候我提前上去把它放邻居家寄存一会儿。”
“没事,我不介意的。”
“那你家有养什么宠物吗?”
“我家有只英国短毛猫,只是……被我爷爷养得太胖了。”
“哈哈哈是吗?我好想去你家看看。”
“我之前也说过的,你也可以来我家玩。我住校,凤栖山比较远,我只能每周五晚回家。今天周日,所以下周末怎么样?”
“好啊!那太好了。”
说话间孟夏不自觉地把整条胳膊都搭在杜衡肩上,只觉手臂内侧的肉被杜衡的骨头硌得微疼。
“这人也太瘦了……”孟夏心想。
大概回程和来时走的是不一样的路吧,这次只用了两个小时就穿出了林海。不过反正也没人分得清哪是哪,到处都是一样的紫竹。
除了孟夏,他对这一块很熟悉,他几乎是在紫竹林海长大的,对他来说,这里的每一片竹子都不一样,每一根竹子都有它独特的灵魂。
从前,为了找一根合适的竹子做箫,他花了大半个月,穿越了大半个林海,寻得一根最称心意的,拿回去风干两年,火烤、打磨、钻孔、调音、上漆、雕刻、抛光……
从选竹到成箫,用了三年。
孟夏就是有这种执着劲,越是难的事他越是有兴趣挑战、也越是能沉下心来慢慢打磨……
他的字典里从来没有“知难而退”。
……
大巴车到学校时已是下午六点。
长林的晚霞是粉紫色的,轻轻地挂在云彩上,很温柔。
孟夏带着杜衡回家。
刚一进门,孟夏家的德牧小狼就扑了上来,摇着尾巴舔孟夏的脸。
小狼舔了好一会儿才注意到小主人身后还有个人,这人像冰一样丝丝冒着冷气,满脸写着“滚蛋吧别惹我”。德牧莫名觉得有点怂,纠结半天,然后灰溜溜地蹭了蹭杜衡的腿,一溜烟缩进它的小窝不出来了。
余小青已经准备好了一桌饭菜,见到他俩,笑道:“回来啦?快来吃饭。”
谢谢观阅,祝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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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兄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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