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控住火势！”李元昭连忙喊道，瞧见自己两个随从还在甲板上，便让他们带上人往楼上去。
“究竟是撞到了什么东西......”裴瑛走到船边上，眯着眼看向江面，这船如此大的火光，在水中仍然没有倒影，那漆黑的水底下到底有什么，是否与他们被困在此处有关？
就在他思索间，身后的元宵却扯了扯他的袖子，一脸惊讶地指着远处的月影道：“裴郎君，你看水面上的那个月亮，中间怎么空了。”
裴瑛一瞧，确是如她所说，有个黑点出现在月影中央，随着江面波涛渐起，那黑点也越来越大，等到裴瑛看清，竟发现是一座六边塔楼正好从月影的正中央浮了起来。
“那是......”李元昭也瞧见了江面出现的东西，不可思议道：“水底下有座塔吗？刚才是撞在那上面了吗？”
这塔离着画舫不远，六边飞檐慢慢从水中升了起来，将江面搅动得波澜阵阵，但仅仅升上来个塔顶就又不动了。
裴瑛心中震撼，只觉手心都在发麻，他沉声答道：“撞在上面船早沉了，想必是塔的出现带来的江水晃动才让船颠簸了好几次。”
此时，整个月影都照在了塔顶上，从船上还能瞧见水下塔身中亮着的灯火，裴瑛立刻想到，这应该就是他先前看到的江底灯火，只是为何会凭空从扬州城外的江心冒出一座塔？
此中景象，元宵也很是震撼，她还是头一回遇见这样的场景，一般来说“鬼打墙”无非幻境或者阵法，若是幻境，灭了迷惑之物便可，若是阵法，则破掉阵眼。
她本来是以为将水妖诛灭就可驱除幻境离开这处江面，但现在看来，这里怎么倒像是个阵法？
而那群原本围在船边的水妖见此，竟然也都兴奋地往那塔周游去，争先恐后地想要爬上露出水面的塔顶，围着塔聚成了个漩涡。
“它们是不是也想跑出去？”元宵见塔顶上站满了披着人皮的水妖，各个眺望着远处不知在寻找着什么，“难道与我们一样，也是被困在了这里？”
这话让裴瑛顿时想到了什么，他再次看向江面上唯一亮着的塔顶，沉声说道：“月亮在水中是能有倒影，但在塔顶上怎么可能明暗交界如此分明？”
他先前观察了月影许久，总是觉得有奇怪之处，虽说江面上确是能看到月亮的倒影，但怎么会离着这么近，同时又这么清晰，而月光照在塔顶本是应该如同照在地面，看不清轮廓倒影，只有朦胧月光。
可现在就好像是......天上开了个洞，恰好照了一束光进来。
“这月影好像是有点古怪？”元宵撑在船边上踮起脚眺望，继续说道。
裴瑛点了点头，眼中难得闪过一丝激动，“如果这光是唯一从‘鬼打墙’外照进来的东西，或许便是出去的关键，所以水妖才会往那一处聚去！”
元宵心道裴郎君是个聪明人，若这“鬼打墙”真是个阵法，阵眼十有**就在那塔顶月光处，可他想如何破阵呢？
“难道我们也要游到塔顶上去寻找吗？上面都是水妖啊......”元宵歪着头也想了想，见裴瑛剑眉微颦，一副认真思索的模样，便试探着问道。
裴瑛没有立刻答话，他见有些水妖似乎看到自己想要的东西，迫不及待地又跳入水中，可没一会儿又再次想要爬上塔顶，才说道：“离开了那里，他们便看不见出去的方向了。”
“那我们......”元宵看他已经低头寻起了东西，便猜到了这人的打算，既然如此的话，倒是给了她个既能不费劲离开又能下手的好机会。
“元昭，我在身上绑上麻绳游到塔上，待看清方向给你指示，你便指挥船往那一处走。”裴瑛简单地跟李元昭说完刚才的猜测，便从船边拽起了一长串捆绑货物的麻绳，面容冷肃地交待他道。
李元昭闻言极是不可思议，皱眉问道：“你怎么游过去？水底下全是那妖物！”
“我自有保命的办法，况且画舫现在离塔顶不远，先乘画舫备用的小舟，不用游多久。”裴瑛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无需担忧此事，“但寻到方向后不知离扬州城还有多远，一定要控好了三楼的火，别还没到岸船就烧没了，我腰上只绑着绳子，船没了我也就死在这里面了。”
李元昭沉思了一番，觉得这个办法仍是有说不准的地方，“万一我们离扬州城很远，绳子拉到尽头船都没有走出这片江面，你要一直留在塔顶吗？”
“若真是如此，我自然不会牺牲了自己留下，必定匆忙游回船上，再想别的办法。”裴瑛无奈轻笑一声，预想到那个场景，竟觉自己狼狈得有些好笑。
李元昭还是不赞同，“没有其他办法吗？这都是你的猜测罢了，而且也太过冒险，你水性没那么好，不如让我去！”
“你可没有办法摆脱这一江的水妖。”裴瑛已经开始往自己身上系麻绳，他环了个死扣，才继续对李元昭道：“不过你可以帮我将船开到离塔最近的地方，但不能太靠近，那一带必定暗流汹涌，不知又会撞上什么，这船再晃几次我都担心它散架了。”
李元昭咬着牙犹豫了片刻，他心里是相信裴瑛的，况且此时也确实没有更好的办法，再者他也不是个瞻前顾后的性子，便下了决心点头道：“你放心，我堂堂江陵水师的将军，怎可能指挥不好一条船。”
两人在火光之中又飞快商议了几处细节，李元昭便指挥着水手让画舫再往前行驶了一段，直到又感觉到船身微震才停了下来。
裴瑛便握了握手中的宝剑，放下画舫备用的小舟，直接翻过船围板跃了上去。
小舟上有绳索绑在画舫上，而裴瑛则将自己腰间的麻绳紧紧系在小舟上。
因为塔顶周围水妖游动聚成的漩涡，这艘小舟离开画舫后几乎根本不用划动，便顺着水流往那一处漂去。
元宵看着江面上他远去的背影，一双猫儿一般的眼睛闪烁着幽光，她扭了扭手腕，将琵琶娘子的绣花鞋脱下，撑着油纸伞坐到了船围板上。
她的伞是暗红色的，那上头画满了纷繁复杂的花纹，人影花错，被毛戴角，无奇不有。可仔细看去，伞面上的人皆青面獠牙，无论活物死物都妖冶鬼魅，形态非常，不敢逼视。
此时三楼的火光已经小了许多，甲板上所有人的注意力几乎都放在了裴瑛身上，没有人留意到一个琵琶娘子撑着把红伞坐在船边。
元宵见距离也差不多了，看着月亮小声说了句：“这鬼地方也该出去了。”
说罢，那暗红色的伞面上骤然红光一闪，一角上的花纹像被灼烧一般消失，而元宵则直接背对着江面往后一倒，直直坠入水中消失不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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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破阵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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