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暮枳:“……”
眼见着此人眼风逐渐凌厉,席津赶紧大大咧咧地搂住他肩膀,转移话题盘问起正事儿。
徐暮枳这回能惹出这事儿,追根究底,其实也不过是想上那边的老式蛋糕铺里买点鸡蛋糕和南瓜饼。
徐爷爷就爱吃那家的糕点。以前腿脚方便的时候老上那处下棋溜达,回来的时候就会捎上一袋。这家里人都知道。
徐暮枳当年是被徐爷爷亲自从灵堂前带回的榆市,这么个狂妄不羁不轻易服软的性子,却唯在徐爷爷跟前乖顺服帖,堪称模范子孙。昨天他特意跑去石路桥,谁知道鸡蛋糕没买着,倒是先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把自己送进了局子里。
这事儿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民事纠纷向来如此,只是这么一闹,城管大队和市场监管部门是彻底盯上那块了,听说准备划进重点巡逻地带。
徐暮枳这个人今后在石路桥这块,铁定被露头秒。
也算是名震石路桥菜市场了。
席津笑得肩膀震耸不停,他拍拍徐暮枳后背:“哎,我现在特想知道,你出门的时候看没看黄历?有没有看见那上面明晃晃的提示——「今日不宜进局子」啊!徐~大~侠~”
徐暮枳觑了席津一眼。
这厮笑得前俯后仰,眼尾褶子都炸开了花。
念着还有旁人在场,他忍了一口气,瞥开眼,视线落在对面不声不吭吃东西的小姑娘。
方才打过招呼后她便再没了声,来店铺的路上他同席津周旋,好几回他都惊觉自己身侧无人,以为自己弄丢了这小妹妹。等他急急一回眸,却发现她就在身后,虽略有磕绊吃力,但始终紧紧跟着,愣是没吭一声。
小姑娘安静得毫无存在感,此刻也依然静悄,慢条斯理地吃着自己碗里的馄饨。
她吃东西的样子很认真,甚至可以用虔诚一词形容,目光专注,每回都满满一口包住,不沾半点汤汁。
想必食物一定会在她的口下得到最体面的尊重。
应是比徐新桐那疯丫头温顺好说话些。
正这么想着,忽地,眼前吃着饭的小姑娘睫毛如同蝴蝶扑翅一般轻轻颤了两下。
徐暮枳定睛,慢慢的,瞧见她吃饭的动作也莫名开始变得心不在焉。接着,那双睫毛轻轻掀起,一双漆黑的眼睛缓缓抬了起来。
带着怯怯的试探,小鹿似的。
他半撑着脑袋,未动,垂眸。
二人目光就这么触不及防地撞在一起。
比起方才派出所的交汇,现在的空间相对更加私密、窄小,小到她轻易一抬眼,就撞进了他的眼里。
像冬雪稍霁时的薄阳,不灼热,却足够澄明。
分明她是抓他包的人,可两人碰上的第一秒,却是她强压慌乱,故作自然地、慢慢地飘走视线。
一副心虚样,倒显得他多出几分理直气壮。
余榆埋头奋斗着自己碗里的馄饨,可余光里这人似乎并没有收回目光的意思。
她头更低了。
他到底在看什么呀……
她无意识地往嘴里送着馄饨,吃完最后那个,又无措地一口一口地吸着汤汁。汤汁烫口,最后竟呛红了耳朵。
正是没头绪间,身侧一道嘲笑插缝而入,彻底解救了余榆——
徐暮枳被转移了注意。
他睨向了旁边那个笑不停的傻子。
一夜折腾,没休息好,自然也没什么胃口,他见状,拨了拨碗中的馄饨,凉凉地扯起一抹笑,掏出手机,点开同彦彦的对话框:“昨儿席津抽了整整一包烟你知道……”
“吗”字还没出口,旁边便闪来一道黑影,死死捂住了他的嘴。
席津抽烟,彦彦喊打。
众所周知的规矩了。
席津收回大门牙,微笑回应徐暮枳:“好哥哥~你不说,我也不说,成交,行么?”
徐暮枳扯了一抹假笑。
那天直到分开席津都没让徐暮枳再碰手机。后来他打车去见彦彦,临行前坐在车里,手抬至嘴边,由左向右冲徐暮枳划拉了个“手撕拉链”的动作,然后乖巧点头笑,以示忠诚。
黄色出租车绝尘而去。
这里与家属院只有步行十分钟的距离,只是两人需得走人行地下通道,今日徐暮枳行动不便,愣是走了半个小时。
但余榆却可以慢悠悠地跟在他身侧。
两人并肩走,几乎没什么话,只两侧摆文具零食摊的小贩高声笑谈,横穿在二人之间。
她偷瞄着旁边的男生。
身形颀长,高大俊挺,衣架子似的将身上普通T恤裤子撑得别有风味。说实话这样形象出挑的男生平日里走在路上怎么都得招人眼,可此刻,帅哥一瘸一拐地上楼下梯,连背影都带着几分狼狈与落魄。
这与徐新桐口中的伟岸形象简直大相径庭。
好在徐暮枳是个闲不住的,他嫌闷得慌,随口问起她:“妹妹今年高几了?”
应说她与徐新桐同辈,他叫她一声“侄女”也不为过。可大概是不熟悉难以启齿,临时换了“妹妹”这个不出错的大众称呼。
余榆静了一瞬,立马回答:“高一。”
“哪个学校?”
“一中,和桐桐一个班。”
徐暮枳颔首,眼里染了点笑:“那挺好。”
他没有太大的探知欲,问话时也多有漫不经心,仿佛只为说个话解个闷,答案是什么倒无关紧要。
余榆也听出来了。
她咬了咬牙,以前最不爱主动的人,今天却破天荒地偏头,问他道:“小叔叔呢?听说是八中的?”
其实她知道,毕竟老听院子里的叔叔阿姨们讲。
徐暮枳却没察觉异样:“嗯,就在你们学校附近。”
“怎么今年提前回来了呢?”
“爷爷今年身体不好,正好毕业季也没什么事儿,想回来多陪陪。”
余榆轻噢,绞尽脑汁地想话题,继续问道:“那毕业了准备留在北京工作么?”
问到这里,徐暮枳总算是提了个神,反应过来了。
余警官和李老师感情好,家庭氛围也轻松和谐,教育上更是松弛有度,这种环境里养出来的姑娘精神富足、分寸得当,就好比此刻,顶着那张青涩稚嫩的脸蛋,其实内心里住着个一本正经的小大人。
他莫名笑了一下:“嗯,中央电视台听过吗?”
一听央台大名,余榆没忍住,立刻小声哇了出来。
全国人民谁没听过央台呀?
她没想到这位小叔叔竟这样厉害,刚一毕业就能闯进央台实习,难怪李女士赞不绝口。就说李女士瞧得上眼的人,能差到哪儿去?
余榆眼睛亮晶晶的,充满膜拜地点了头。
结果下一秒,对方轻飘飘的声音便落下来:“不是那个哦。”
“……”
笑容登时僵住,一口闷气突然就堵在了胸口。
旁边人得逞后,低促地笑起来,她却被戏弄到噎了好半晌。
难以想象这么个吊儿郎当满嘴跑火车的人,当年高考竟是全市文科前一百。到底是运气爆表,还是说江浙一带的教育放到榆市本就是降维打击?
余榆想了想,觉得都很有理。
真幼稚。
她心中腹诽着,却沉住气,大脑飞快运转:“那太遗憾了,不过我很容易就信了这个谎话,说明我还是认可小叔叔有这个实力的。就算现在没进央台,那也一定是迟早的事,对吗?”
以德报怨,一招封喉。
体面人。
这次换徐暮枳噎住。
他轻啧,所谓“温柔刀,要人命”,小姑娘这好言好语三两句,反衬得他的行径不够厚道了。
看着温温静静,竟是把硬骨头。
徐暮枳嘴角噙着点笑,轻咬了咬唇,颇有些吃瘪的意味。
“余、榆?”
半晌后,他忽然出声,确认着她的名字。
这是他第一次叫她的名字。
低磁干净的嗓音有着恰到好处的温意,将她一点点包裹。
余榆心头一跳,点了头。
“哪个榆?”他继续追问道。
“榆市的榆。”
“名字挺好。”
他依然随口说着,与她并肩而行,慢慢步出了通道。
但这次的语调却认真了许多。
这次,他是细细问清了她的姓名,详细到是哪个字、哪个音节——与方才漫不经意的解闷聊天模式截然相反。
淡淡的喜悦一点点渗入心里,把人的一颗心都膨胀得轻飘飘、喜滋滋。
那种感觉很奇怪,也很新奇。
尤其在余榆意识到,他是想要记住自己时。
余警官:将门无犬女,当我老余家吃素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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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chapter 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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