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沈瓷忽然抬起头，用笔尖点了点书上的一个段落，打破了沉默，"这个算法逻辑，是不是和你游戏里那个反向预判的路径选择有点像？"
韩灏凑过去看，他的肩膀轻轻挨着她的，能闻到她发间淡淡的香气，混合着海风的微咸。他仔细看了看那段复杂的代码逻辑，眼中闪过一丝讶异："是有点像。都是基于现有信息预测多种可能性，然后选择最优解。"
"看来万物底层逻辑相通嘛。"沈瓷得意地弯起眼睛，随即又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试探，重复了之前的问题，"所以，韩灏选手，如果以后我经常这样拉着你，在我看这些天书的时候待在旁边，你会不会某天忽然觉得……嗯，后悔找了一个这么无趣的女朋友？"
这一次，韩灏没有立刻回答。他伸出手，不是去拿书，而是轻轻握住了她点在书页上的那只手，他的掌心温热，完全包裹住她微凉的指尖。
"Sage小朋友，"他的声音低沉而认真，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看着我。"
沈瓷抬起头，撞进他深邃的眼眸里，那里映着台灯的光，也映着她的影子。
"对我来说，有趣不是你非要陪我去网吧打游戏，或者我非要逼着自己看懂这些代码。"他缓缓说道，拇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她的手背，"有趣是，我可以安心地在你身边做任何事，包括只是安静地待着。陪着你，让我觉得连以前可能会觉得枯燥的时光，都变得……值得期待。甚至喜欢。"
这不是甜言蜜语，而是更沉重、更真挚的剖白。沈瓷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酥酥麻麻的。她强装镇定，耳根却诚实地泛红，小声嘟囔："那你最好能喜欢一辈子。"
"一辈子？"韩灏重复着这个词，心脏像是被这三个字烫了一下，声音里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颤抖。他成长的环境里，"一辈子"是奢侈品，是父母争吵时摔碎的瓷片，是冰冷餐桌上的沉默。
"对呀，一辈子。"沈瓷说得那么自然，仿佛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她甚至举例佐证，"老沈和林总也是18岁的时候认识的，他们就这样子一辈子了。我们……不应该是这样子的吗？"
她的逻辑简单、直接，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这种对爱情和未来的纯粹信念，像一道强光，瞬间照进了韩灏心中那个因父母紧张关系而常年灰暗的角落。他想起了父亲韩修远执意卖掉与母亲共同创立的购物平台公司转型做资本时，母亲宋语薇那失望而冰冷的眼神，以及此后家里再也无法弥合的裂痕。对比之下，沈瓷所描绘的"一辈子"，简单得让他想落泪，也珍贵得让他想用尽全力去抓住。
一股强烈的、想要将自己所拥有的、最实际的东西交付给她的冲动，促使他做出了一个略显笨拙却无比真诚的举动。他摸了摸口袋，掏出了那张代表着他独立和汗水的银行卡，郑重地、几乎是带着一种仪式感，放在了沈瓷摊开的编程书上，压住了那段复杂的代码。
"沈瓷瓷，"他的声音有些沙哑，"我的工资卡。"
沈瓷彻底愣住了，低头看着书上那张突兀的银行卡，好几秒没反应过来。随即，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不是嘲讽，而是觉得他这份带着点少年莽撞的真诚可爱得紧。她拿起卡，塞回他手里，指尖碰到他温热的掌心，立刻缩了回来。
"你留着吧，"她的语气带着轻松的调侃，试图冲淡这过于认真的气氛，"你跟爹妈在搞对抗，现阶段就只能靠自己了。我现在还能心安理得地啃老呢，而且，我可是有全奖上学的人，暂时不缺钱。"
说完，她像是生怕他再做出什么更惊人的举动，或者自己过快的心跳声被他听见，飞快地合上书，抱着起来："那个……我有点困了，先回房了！晚安！"
几乎是落荒而逃。
回到二楼的卧室，关上门，沈瓷立刻背靠着门板，大口喘了口气。黑暗中，她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心脏"咚咚咚"擂鼓般的声音，又快又响。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脸颊，一片滚烫。韩灏刚才那个举动，还有他说的那些话，像一颗投入心湖的石子，激起了滔天巨浪。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这么慌乱，这是一种陌生的、失控的感觉。
她需要场外援助。
摸索着坐到床上，她拿起手机，点开与Grace的聊天界面，手指飞快地打字：「睡了吗？问你个问题。」
「大萝卜头以前……会把他的银行卡给你吗？」
信息几乎是秒回。
Grace：「？？？？？？？」
紧接着，她的视频通话请求就弹了出来，屏幕上瞬间出现Grace瞪得溜圆、写满"有大事发生"的脸。
"沈瓷瓷！什么情况？！"Grace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拔高，"偶像！Lucas！他把工资卡上交了？！我的天！这什么神仙剧情！快！从头招来！一个细节都不准漏！"
沈瓷被好友的连环炮轰得有点懵，下意识地把手机拿远了一点，声音还带着点未平复的慌乱："你小声点……就是……刚才聊天，他突然就把卡拿出来，放我书上了……"
"书上？什么书？你们大半夜不睡觉在干嘛？等等，重点不是这个！"Grace在屏幕那头激动地挥舞着手臂，"他怎么说？原话！我要听原话！"
"他就说……'沈瓷瓷，我的工资卡'。"沈瓷复述的时候，脸又不受控制地热了起来。
"没了？"
"没了。"
"然后你呢？你就收下了？"Grace的眼睛亮得吓人。
"我……我还给他了。"沈瓷小声说。
"什么？！沈瓷瓷你傻啊！"Grace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这是男人的终极浪漫！是信任！是托付！是'我的就是你的'！你居然还回去了？！Alan那个铁公鸡，到现在请我吃顿超过三百块的饭都要纠结半天！"
沈瓷被她的反应逗得哭笑不得："我要他的卡干嘛？我又不缺钱。而且他现在和他爸妈关系这样，以后用钱的地方多着呢……"
"这不是钱的问题！这是态度！态度你懂吗！"Grace恨不得从屏幕里钻出来摇醒她，"这说明他是认真的，非常非常认真！想跟你过日子的那种认真！我的瓷啊，你捡到宝了！"
"过……过日子？"这个词让沈瓷的心跳又漏了一拍。
"不然呢？你以为谈恋爱是过家家吗？"Grace翻了个白眼，随即又换上八卦的表情，"快说说，他是在什么情境下给的卡？是不是说了什么特别感人的话？比如'我的未来交给你了'之类的？"
沈瓷回想起他之前说的"陪着你，连讨厌的事都变得喜欢"，还有那句"一辈子"，脸上刚退下去的热度又涌了上来。她含糊地应道："就……随便聊聊……"
"随便聊聊就上交财政大权？偶像果然不是一般人！"Grace啧啧称奇，然后突然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问，"喂，说真的，他今晚……不会是想……嗯？"她挤眉弄眼，意思不言而喻。
"你想什么呢！"沈瓷的脸彻底红透了，"我们分房睡！他住一楼客房！"
"哦——"Grace拖长了语调，语气里满是遗憾，随即又兴奋起来，"不过这也够甜了！不行，我得去跟Alan说道说道，让他看看什么叫别人家的男朋友！挂了挂了，你继续回味你的'工资卡浪漫'吧！"
不等沈瓷反驳，Grace就火速挂了电话。
房间里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窗外持续的海浪声，和她依然过快的心跳。沈瓷放下发烫的手机，倒在柔软的大床上，用枕头捂住脸。Grace的话在她脑海里回荡——"认真的"、"想跟你过日子"、"终极浪漫"……
而一楼客房里，韩灏依然坐在客厅的地毯上，没有开大灯，只有一盏落地灯散发着昏黄的光晕。他低头看着手中那张被退回的银行卡，指尖在上面轻轻划过。
被拒绝了吗？
不，不是拒绝。
他回想起她瞬间瞪大的眼睛，那猝不及防的愣怔，随即爆发的、带着明显羞窘的笑声，还有塞回卡时指尖那微不可查的颤抖和迅速缩回的动作，以及最后几乎是抱着书"逃"上楼的背影……
一丝了然的、带着宠溺意味的微笑，悄悄爬上韩灏的嘴角，最终化为一个清晰的偷笑。
他知道了。
沈瓷不是不喜欢，不是不想要这份承诺，她是……害羞了。
这个认知像一股暖流，瞬间冲刷掉了他心底最后一丝不确定和忐忑。那个在数据分析时冷静理性、在赛场上为他出谋划策时沉稳坚定的Sage，原来在面对这样直白的情感表达时，也会像只受惊的小兔子一样慌不择路。
这种发现，比直接收下他的卡更让他心动。
他小心翼翼地将银行卡收回到钱包里，心里却已经笃定：这张卡，总有一天，会真正地交到她的手里。而现在，他知道她心里有他，会为他的举动而心慌意乱，这就足够了。
月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进来，与灯光交融，在他周身勾勒出宁静而坚定的轮廓。海浪声声中，某些重要的东西，在悄然生根发芽的同时，也迎来了第一次甜蜜的"确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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