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牢内重归死寂,只剩下油灯燃烧时偶尔发出的噼啪轻响,以及海瀚自己沉重而压抑的喘息声。他全部的心神都分成了两半:一半在体内,如同驾驭着一叶随时可能倾覆的扁舟,在狂暴的寒毒之海中,艰难地引导着那丝微弱的云裳真气,小心翼翼地温养着千疮百孔的经脉;另一半,则牢牢系在角落里那个昏迷的小小身影上,时刻关注着她微弱却平稳的呼吸,心中充满了焦灼与无法言说的疼惜。
时间在这片压抑的死寂中缓慢地、粘稠地流淌。海瀚甚至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艰难搏动的声音,每一次缓慢而沉重的跳动,都牵扯着四肢百骸的伤势,带来阵阵深入骨髓的闷痛,提醒着他此刻的虚弱与濒危。
就在这时,一阵极其轻微、却与林嬷嬷沉重拖沓的脚步声截然不同的声音,由远及近,清晰地传入海瀚高度戒备的耳中。
这脚步声从容、平稳,带着一种天生的、居高临下的优越感,每一步的间隔和力度都分毫不差,仿佛经过最精密的计算,稳稳地踏在潮湿冰冷的石板上,也仿佛踏在人的心尖上,带来无形的重压。伴随着脚步声,还有一股若有若无的、清冷幽远的沉香气息,悄然飘来,与地牢里固有的霉腐气味格格不入,更添几分诡异。
是谢采!
海瀚心中警铃大作!他立刻彻底收敛气息,将刚刚凝聚起的一丝内息压回丹田深处,连呼吸都调整到与深度昏迷时无异,全身肌肉放松,但每一根神经都绷紧到了极致。他感觉到一道锐利如鹰隼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停留了片刻,仿佛在审视一件没有生命的物品。那目光冰冷、探究,带着一丝玩味。
随即,目光移开了,转向了角落里躺在单薄干草铺上的叶秀秀。
海瀚虽紧闭双眼,眼前一片黑暗,却能异常清晰地“感觉”到谢采的视线,如同实质般落在叶秀秀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小脸上,停留了许久。地牢里的空气仿佛瞬间凝固了,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弥漫着一种山雨欲来的无形压力。
终于,谢采开口了,声音依旧是那般温文尔雅,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在这狭小的石室中回荡:
“来人。”
话音甫落,一道黑影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闪入石室,单膝跪地,动作干净利落,没有带起一丝风声。
“属下在。”黑影的声音低沉沙哑,毫无情绪波动。
谢采甚至没有回头看那名下属,他的目光依旧落在叶秀秀身上,语气平淡地吩咐道:“把她带回西厢。”
“是。”黑影应声而起,动作轻捷地走到干草铺边。他俯下身,伸出双手,动作竟出乎意料地带着几分小心翼翼,仿佛怕碰碎了什么易碎的珍宝,轻轻地将昏迷不醒的叶秀秀打横抱起。小女孩轻飘飘的重量让他几乎感觉不到负担,她苍白的小脸无力地靠在他的臂弯里,更显得脆弱不堪。
黑影抱起叶秀秀后,没有丝毫停留,如同他来时一般,悄无声息地退出了石室,身影迅速融入了地牢通道深不见底的黑暗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自始至终,谢采都背对着石门方向,负手而立。他的目光在海瀚“昏迷”的脸和刚才叶秀秀躺过的干草铺之间扫过,嘴角似乎勾起了一抹极淡、难以察觉的弧度,像是在思索着什么。
石室内重归寂静,只有灯花偶尔爆开的轻微噼啪声。然而,这股寂静却带着一种粘稠的、令人窒息的压力。
谢采并没有像之前那样直接离开。他就那样静静地站着,仿佛在欣赏这地牢的阴森,又仿佛在等待什么。时间一点点流逝,每一息都显得格外漫长。
终于,他缓缓转过身,面向石床。那双深邃的眼眸,如同两口深不见底的古井,目光轻飘飘地落在海瀚伪装得极其逼真的脸上,带着一种似乎能穿透皮囊、直抵灵魂深处的审视。他没有立刻走近,只是隔着几步的距离,用一种听不出任何情绪,平静得近乎冷酷的语调,轻轻吐出两个字:
“醒了?”
这声音不高,却像一道骤然划破夜空的冰冷闪电,瞬间刺穿了地牢里所有虚假的宁静,也精准无比地刺向海瀚紧绷到了极致的神经。
没有一丝温度,不带半分疑问,更像是一种早已看穿一切的、笃定的陈述。
伪装被彻底剥开。海瀚的眼睫难以抑制地轻颤了一下,终究是无法再维持下去。他缓缓睁开了眼睛,视线先是模糊,继而努力聚焦,对上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眸。干裂的嘴唇翕动了几下,才从喉咙深处挤出破碎而恭谨的两个字:“先……生。”
谢采并未因他的苏醒而有丝毫动容,缓步上前,白色的衣袂在污浊的地面上拂过,却不染尘埃。他伸出手,指节修长匀称,肤色是一种近乎病态的苍白,将一只素白如玉、触手生温的小瓶,轻轻放在了海瀚枕边,那动作优雅得如同放置一件艺术品。
“把这个吃了。”谢采的声音依旧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也无法抗拒的命令意味,在这空旷而压抑的石室里,每一个字都清晰地撞击在四壁,带回冰冷的余音。
海瀚艰难地转动脖颈,视线落在那只玉瓶上。瓶身温润,似有莹光流转,但上面以朱砂勾勒的两个殷红小字,却透着一股森然邪气——焚心。
这两个字像淬了毒的冰针,瞬间刺入海瀚的心神,带来一阵冰寒的战栗。他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想开口询问,或者拒绝,但干涩的喉咙里只勉强溢出一丝沙哑的气音。
谢采仿佛早已预料到他的反应,不紧不慢地解释道,语气平淡得像在叙述与己无关的事实:“‘焚心’,顾名思义。坏处是,药力入体,与你经脉内力相融。自此以后,你每动用一分内力,便会承受一分焚经蚀骨之痛。内力愈深,痛苦愈烈,如附骨之疽,直至你心神崩溃,或修为尽废。”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1页/共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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