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夜漫漫,寒意刺骨。
叶秀秀蜷缩在海瀚身边,用自己单薄的衣衫尽可能盖住他冰冷的身体,小手紧紧握着他毫无反应的手,试图传递一点微不足道的暖意。她不敢睡,大眼睛瞪得圆圆的,警惕地扫视着周围浓稠的黑暗,耳朵捕捉着任何一丝风吹草动。那种被无形目光注视的感觉如芒在背,让她每一根神经都紧绷着。
时间在恐惧和担忧中缓慢流逝。海瀚的呼吸一直很微弱,但好在没有继续恶化,那白玉药瓶里的金疮药似乎真的有奇效。叶秀秀每隔一会儿就小心翼翼地探探他的鼻息,确认他还活着,这成了支撑她唯一的信念。
终于,东方天际泛起了一丝极其微弱的鱼肚白,驱散了部分沉重的黑暗,巷子里的景物渐渐显露出模糊的轮廓。
就在这时,海瀚的身体动了一下,发出一声极其低微的、带着痛苦的呻吟。
叶秀秀立刻察觉到了,她猛地坐直身子,紧张地凑过去,小声呼唤:"大哥哥?大哥哥你醒了吗?"
海瀚的眼睫颤动了几下,极其艰难地睁开了一条缝。剧痛和失血带来的眩晕感瞬间袭来,让他眼前一片模糊,过了好一会儿,才勉强聚焦,看清了眼前那张布满泪痕和担忧的小脸。
"...水..."他干裂的嘴唇翕动,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见。
叶秀秀连忙拿起旁边的水囊,小心翼翼地托起他的头,将清水一点点喂进他嘴里。清凉的液体滋润了火烧般的喉咙,带来片刻的舒缓,但也让他更清晰地感受到全身撕裂般的疼痛,尤其是背后那处被粗暴处理的伤口。
几口水下去,海瀚的意识清醒了些许。他环顾四周,依旧是那条荒凉的后巷,远处那几个倒地不起的身影依旧躺在那里,无声地诉说着昨夜的危险。而他自己...他尝试动了一下,立刻被剧痛阻止,虚弱得连抬起手臂都困难。
"我们...还在..."他沙哑地陈述,心中却是一片冰冷的了然。他们没有移动,不是因为安全,而是因为他重伤昏迷,根本无法移动。而空城殿的人...他目光锐利地扫过巷子两端的阴影,虽然没有看到任何人影,但他知道,他们一定还在。
"嗯..."叶秀秀小声应着,大眼睛里又蓄起了水汽,"大哥哥你流了好多血...秀秀好害怕..."
海瀚看着她苍白的小脸和红肿的眼睛,心中涌起一股极其复杂的情绪。是这傻丫头拔出了箭,止了血,守了他一夜...可她知不知道,他们所谓的"逃生",从头到尾都是一场被监视的戏码?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化作一声沉重的叹息。告诉她真相又如何?除了让她更加恐惧绝望,毫无用处。
"扶我...起来..."他艰难地说道,必须离开这里。白天的坊市很快就会有人活动,他们这副模样太显眼了。
叶秀秀连忙点头,用尽吃奶的力气,小心翼翼地搀扶着他,试图让他坐起来。这个过程不可避免地牵动了伤口,海瀚咬紧牙关,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硬是没哼一声。
就在他勉强靠墙坐稳,喘息着积蓄力气时,巷口方向突然传来一阵轻微的、不同于寻常百姓的脚步声,以及低低的交谈声!
海瀚的身体瞬间绷紧,眼中闪过一丝厉色。又来了?池青川的人要直接现身了吗?
叶秀秀也吓得猛地缩到他身边,小手紧紧抓住他的衣角。
然而,出现在巷口的却不是预想中的黑衣暗卫,而是几个穿着普通粗布衣裳、推着一辆破旧板车的汉子,看起来像是清晨出来揽活的苦力。他们似乎也没料到这荒僻的后巷里会有人,看到海瀚和叶秀秀的惨状,尤其是海瀚身上那明显的血迹,都愣了一下,脸上露出惊疑不定的神色。
"哎哟!这...这是咋回事?"其中一个年纪稍大的汉子惊道。
海瀚的心沉了下去。是真正偶遇的百姓?还是...池青川安排的另一种形式的"引导"?
他死死盯着那几个人,试图从他们脸上找出任何伪装的痕迹。
叶秀秀却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带着哭腔急急哀求道:"叔叔!叔叔救命!我哥哥受伤了,求求你们帮帮我们!"
那几个汉子互相看了一眼,脸上露出犹豫和戒备。毕竟,带着重伤出现在这种地方的人,多半惹了麻烦。
就在这时,那名年纪稍大的汉子目光扫过海瀚苍白的脸和背后的伤,又看了看吓得瑟瑟发抖、满脸泪痕的叶秀秀,似乎心软了,叹了口气道:"造孽哦...伤得这么重...这附近没啥郎中,得去南边的骡马市那边,老刘头懂点草药..."
他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同伴说,随即对海瀚和叶秀秀道:"俺们这板车是运杂物的,脏是脏了点,你们要是不嫌弃,捎你们一段到南边巷口?再往里俺们这车就进不去了。"
这提议听起来合情合理,甚至带着一丝底层百姓的淳朴善意。
但海瀚心中的疑虑却更深了。这么巧?正好有车?正好去南边?南边...那是通往城外荒郊的方向,也是...鬼山会几个可能的、极其隐秘的联络点所在的大致方位。
是巧合?还是池青川连这种底层的"偶遇"都算计好了?用这种看似自然的方式,"引导"他们走向他预设的目的地?
海瀚看向叶秀秀,她眼中充满了期盼和哀求,显然将这伙人当成了救星。
他再次看向那几个汉子,他们脸上有着恰到好处的同情、戒备和一丝怕惹麻烦的犹豫,看不出丝毫破绽。
池青川的手段,真是...滴水不漏。
海瀚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气血和冰冷的嘲讽。他没有选择。以他现在的状态,根本无法凭自己离开。拒绝,可能意味着更多的"意外"和"麻烦"。接受,至少能暂时离开这个显眼的地方。
"...有劳了。"他沙哑地开口,声音里听不出情绪。
那几名汉子似乎松了口气,连忙上前,七手八脚地、尽量小心地将海瀚搀扶起来,挪到那辆堆着些麻袋和草屑的破旧板车上。叶秀秀紧紧跟在一旁,小脸上终于有了一丝光亮。
板车吱呀作响,缓缓启动,碾过凹凸不平的地面,朝着南边巷口驶去。海瀚躺在冰冷的板车上,望着头顶逐渐亮起的灰白色天空,感受着身体随着颠簸传来的阵阵剧痛,心中一片冰封的死寂。
他知道,这辆看似救命的板车,正载着他和那个一无所知的小丫头,沿着别人铺好的路,走向一个早已注定的终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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