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不知道从何时起,这个梦境便伴随着他的每一次沉睡。
梦里,他站在一棵樱花树下,零星的花瓣随风自在地飘落。
在他的边上,是一个人类女孩,微卷的深棕色头发,高高将两只手举过头顶,用手去捧住下坠的花瓣。
下一秒,她扭头看向他。
他的视线就这样,被那对如杏子般圆润,又如小鹿般灵动的眼睛捕获了。
刹那间,他仿佛听到了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
那天其实是个阴天,没有什么明媚的阳光或是绵绵的细雨。大概只是一个平常的日子,又或者是某人在某个特殊的日子,遇上了一个差强人意但也不算太坏的天气。
不,不是的。
那天,有盏灯。
要比月光明亮,又不会像太阳那般刺眼。
女孩当然不会意识到,她就是那盏散发着动人光晕的灯,旖旎了那个傍晚。
女孩将手上那捧花瓣放到他柔软的头发上,紧接着开朗地笑了起来,同时伸手从包里掏出一个白色相机——
“对就是这样!很好!保持住!”
“3,2,1——茄子——”
“咔嚓”。
那个梦在快门按下的那一瞬间,戛然而止。
*
又是一个清晨。
小黑缓缓起身,猛地甩甩头,试图甩掉做梦后的疲惫。然后扭头看向那只敞着肚皮呼呼大睡的小三花,偷笑了两下,朝猫屋外走去。只见他叼着猫碗,去小溪边装水。
小黑装完水回来后,一掀开帘子走进猫屋,就看到睡眼朦胧的十一正在伸懒腰。
“嗯————”
“嗯?”十一迅速地结束了伸懒腰,切换到趴在枕头上的姿势,“你回来啦?原来你去打水了。”
“那你觉得我是去干嘛了。”小黑放下碗后便道。
十一看向天花板做深思状——“也有可能是——
上厕所?”
正在分装出两碗水的小黑听后手一抖,差点把碗打翻。
“你别说,我还真对猫砂有点研究呢!刚开始养小咪的时候还是个新手,听了楼下宠物店老板的话,完美踩雷,小咪刚来那几天家里充斥着猫的排泄物味,然后呢我俩火速看测评,立马下单了口碑最好的除臭猫砂,然后还去工地里挖了一小袋细沙来过渡——”养猫的话题成功使十一兴致勃勃地开启了话匣子。
“你和谁俩?”
“啊......嗯......其实有点记不清了......真是奇了怪了,我好久没有想起过他了。”十一磕巴地回复着这个打得她措手不及的问题。
“所以是谁喵?”小黑穷追不舍地问道。
“说来有点尴尬......不知道你们猫懂不懂这些......嗯......人类的某种复杂情感?”
“你说吧喵。问你是因为我觉得作为不知道还要呆在一起多久的伙伴有必要多了解你一些喵。无论我理不理解,都不会妄自评价你的生活的喵。”
这番高情商追问可真是让十一大吃一惊,大脑也不由得开始高速运转——“天啊,这还是我认识的小黑吗?算了他只是一只猫而已,让他知道了也没关系吧。”
“咳咳,好吧,那就告诉你吧。怎么说呢,有点不好说,反正就是,前男友吧。”十一尴尬地将爪子叠在一块上下摩擦。
小黑歪头:“只是前男友的话,为什么会这么难以启齿呢喵?”。
“这个说来话长,我也好久没有和别人提起了,就是,我也不知道算不算前男友还是现男友。”
“你们还没分手喵?”小黑有点警觉地问道。
“嗯......反正就是某天,他就像人间蒸发一样消失了。当时我们刚大学毕业,无论怎么找都没有任何消息,找到了他家里,他们也不知道他去了哪。我朋友告诉我现在人谈恋爱都是这样的,失联三天以上就算分手了......
*
不知不觉间,十一仿佛又回到了那段回忆中。
那是一段漫长又黑暗的噩梦的结尾。
“小鱼,怎么办,怎么办......我怎么找都找不到他,为什么一个活生生的人可以凭空消失......我好想他......”
鲤鱼听着电话那头未停止过一瞬的抽泣声,心情也随着这哭声不断起伏。她这半个月陪着十一找过了这座城市大大小小的与那个人有关的街道,也绞尽脑汁地说遍了她能想到的所有安慰的话,如今,她也束手无策了。
此刻,她只想到了一个办法可以让她转移注意。
此时的她,并不知道——既然下的是猛药,必定会有副作用,而其能造成的伤害,无人可以估计。
“宝贝,你知道吗,现在人谈恋爱都是这样的,失联三天以上就算分手了。成年人嘛,懂得都懂啦。更何况这么久,他但凡有一点点良心,怎么会不和你当面说清楚,搞什么失联呢!何况我们是唯物主义战士,一个昨天还在大家面前晃悠的人,怎么会凭空消失呢?要不是他故意的,凭借着他的智力,不择手段瞒过所有人,怎么能让所有人都统一口径呢!要我说,你现在这样也不是个办法,你就忘记他吧,现在找工作是当务之急。你不是刚搬出来嘛,没有钱你的小咪怎么办,你的新家怎么办。”
屏幕那边的十一停止了抽泣,随后,二人都陷入漫长的沉默之中。
鲤鱼由衷地担心自己说错话,在心里不断默念“十一别生气,十一别生气”。
但其实,此话如醍醐灌顶般深深扎进十一的耳朵——还有残存的最后一丝希望。
十一深吸一口气,用纸巾用力地擤掉今晚的最后一批鼻涕(自认为),毅然地说:“你说得对。我是该抓紧找个工作了,我还要养活小咪和我自己呢。”
鲤鱼不由得长舒了一口气:“太好了,我就知道你还是那个理智又清醒的十一,宝宝我和你说呀你千万要——”
“谢谢你小鱼,这半个月真的太麻烦你了,我先挂啦——”
“哔”。
一声清脆的提示音。
鲤鱼重重地给自己来了一巴掌——“鲤鱼啊你真不是人啊......”
除了十一之外,她是最清楚十一和她男友感情有多好的人,她也深知齐霁绝不是那样不负责任玩失踪的人。
但是,除此之外,真的没有任何科学的解释了。甚至连这个理由都漏洞百出,至少,十一信了。
她要做的,她想做的,无非是让十一能够勇敢地继续活下去。
而十一也清楚知道鲤鱼的良苦用心,从那次通话之后,她铆足了劲去找工作,去挣钱养家。她一次又一次地说服自己,哪怕只剩一人一猫,也一定能做到的。
与此同时,她也竭尽所能地去忘记那个曾经在她记忆里璀璨,却陡然杳无音信的那个人;忘记她与他最后一次相见时,他口中所说的下次见面要带给她的惊喜。
“如果这就是那个惊喜,我可以退订吗。”
那段时间,十一无数次在深夜里的辗转反侧,都会以这个问题收尾。
*
某个梦里,她回到了某堂课上,对着她这位看起来有点郁闷的新同桌问:
“你相信这世上有奇迹吗?”
这位同桌眼睛突然放光,用手掌托着脸颊,嬉笑着说:
“我就是齐霁呀。”
“去你的。”
她猛然从梦里醒来,自嘲般地冷哼一声——
可惜,她的世界里,再无齐霁。
原来,枕头才是眼泪永恒的归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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