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阵,她每天都过得没有实感,被纷乱如麻的烦恼吞没,体会不到别的情绪。现在才迟滞地觉察到那位少年忍受着的不幸,为此感到惭愧。
“我也是不像话,要一个十多岁的孩子反过来照顾我。”
“妈!”梁鸣嚷嚷道,“我知道你对我的叛逆期意见很大。我这不是改好了吗?”
梁母会不会喜欢他这种诙谐,方清昼说不好。但她不会放过嘲笑梁鸣的机会。
方清昼指出:“你还说你擅长安慰人。”
“你这人怎么那么记仇?”梁鸣反击,“那你说一句我听听。”
方清昼朴实地说:“他对您应该只有感激。”
梁鸣喉头哽着口老血,心说这个他知道,他可太知道了。
但是求他了,不要用杀人来报恩啊!这心理是扭曲成什么样了?给他吓得两天没睡个好觉。
梁母实在受不了他们两个接连来展示语言的艺术,岔开话题,说:“老梁说他以前的户口不能用,四处托关系,找了所学校让他暂时借读,给他办落户。还好那时候查得没现在这么严。好不容易手续走完了,我说可以庆祝一下,小远不见了。”
方清昼问:“师母记得具体是什么时候的事吗?”
梁母说:“9月多吧,我记得也快到中秋假期了,跟现在差不多。我订了个蛋糕,让小远帮忙去提,天黑了都没见他回来。我跟老梁打了好几通电话,联系不上人,急得要报警。后来老梁自己出去找了。
“临近天亮,老梁闷闷不乐地回来,跟我说小远出了点事,不得不离开A市。他已经托朋友帮忙照顾。过了段时间,老梁又说,小远被他亲戚带去Y国了,由于各种原因不便跟我联系。
“小远要是有能依靠的亲戚,不会流浪到我们家来。我也猜过小远或许根本不是黑户,只是发生了什么差错。不管是什么原因,我相信他是身不由己多过于心怀恶意。我宁愿我什么都不知道,所以我不问。”
梁母说:“他刚离开那一阵,我也放心不下,不过老梁跟他陆陆续续地有联络,说他过得不错。小远每年也会从Y国给我寄礼物,是些看起来相当昂贵的东西,我对奢侈品没有研究,说不好价格。老梁让我先收着。我不敢放家里,全存在银行。要上交吗?”
方清昼差点没接上她这个问题:“不用上交。那是他自己赚的钱。”
梁母忧心忡忡地道:“我看到新闻说,他叫许远是不是?他爸爸原来是被警察逼死的吗?他是一个人逃出来的啊?你们现在找他是要做什么?给他爸翻案吗?”
方清昼说:“不是的,那些是网络谣言,您千万不要出面发声。”
梁母落寞地说:“我知道的,乱说会给他惹麻烦。他现在都不叫许远了。”
方清昼问:“能让梁鸣……哥,接下电话吗?”
梁鸣还赖在边上,分明听见了,针对这个“哥”的尊称发出了耐人寻味的笑声。
他拿过手机,一边说一边往外走:“怎么啦?方妹妹。”
方清昼问:“你有清点过梁老师的财产吗?”
梁鸣后仰着靠在窗台上,惬意地吹着风,说:“我清点什么?老头子是自杀,他自己处理好了。什么股票、专利、期权,能卖的他全卖了,给我换成了现金。我现在只要守着存款过日子。”
“哦。”方清昼打听,“有多少啊?”
梁鸣又体验了一遍被唐突到脸上的感觉,跟当年那句“能说一下您杀人的经过吗”几乎不相上下,他无语道:“不告诉你!净瞎问啊?你好歹拐个弯儿呢?”
“我只是想知道他跟严见远的关系有多深,有没有生意上的往来。”方清昼想了想道,“算了。这个也不重要。谢谢你们告诉我的事。这两天网上信息多,让师母不要看新闻了。”
“诶……”梁鸣磨磨蹭蹭地说不出完整句子,光在发语气词。
方清昼对他的耐心只比米粒儿大那么一点:“干什么?”
“唉……我就是有感而发。在我眼里,他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但是在别人眼里,可能比救世主还要伟大。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梁鸣唉声叹气,忧愁道,“可是为什么我们家的小孩,总是出问题?”
方清昼认真说:“因为这不是一个问题。”
周随容完全能猜到她的想法,跟她异口同声地说:“这是哲学。”
方清昼擅长解决问题,对于难以解决的,她同样擅长抽掉底盘,埋葬问题本身。
至于追根究底什么的,她不是很在意。只要能确切解决她的烦恼,她甚至不介意埋完后用铲子在土上多敲两下。
类似这种没有准确答案的思辨,她习惯一股脑推到神秘的哲学跟玄学。
方清昼认为小周越来越聪明了,对着他赞许地点头,同时希望电话对面的某位愚者也能领悟:“明白了吗?不明白我也要挂了。”
梁鸣怪叫两声阻止她:“你怎么不问我钓到鱼了吗?”
方清昼不疑有它,好心给他一个炫耀的机会,问:“你钓到鱼了吗?”
梁鸣发出得逞的大笑:“这不是钓到你了吗?哈哈哈!”
方清昼:“……”
她不该善良到给梁鸣正面反馈。
方清昼切出聊天界面,才看见冯队在几分钟前给她发了条信息,问她能不能查到郑家厚的位置。
她点开链接跳转到直播间,对这场面“咦”了一声,截屏后放大图片。
摄像头摆放的角度,拍到了车厢的一部分后挡风玻璃,可玻璃外没露出什么独特的景物。只有大片的天空和一截晃动的树梢。
光线从郑家厚左侧照入,晒到了他半只手臂。
方清昼根据光线的角度,以及树叶被风吹动的方向,打开地图核查。
如果只考虑村庄周边的范围……
方清昼给他回复:知道了,你拖延一下时间。
周随容跟着找到直播间,正好听到郑家厚在说:
“梁益正的舅舅,一直坚信自己外甥是被同学欺负受伤,毕竟学校是这么告诉他的……”
·
早上还鸡飞狗跳的办案处迎来了短暂的和平。
几人各自占据了一个角落观看直播。
因网速不同,渐次响起的说话声带着一阵阵波浪般的回音。
梁益正的音量开得最大。
在听到“舅舅”时,他把高架着的腿放下了,歪斜着靠在椅背上的上身也缓缓挺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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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经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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