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有没有礼貌,撞了人不知道说对不起吗!”
那头丁雨桐吼住两个体育生,跑远的体育生一缩脖,遥遥地传来句对不起。
“观,没事吧?”
丁雨桐关心道。苏凉则看着那道孤郁背影嘀咕着:“没想到人还挺好的……”
程观缓慢眨下眼,收回视线,鼻尖气息痒痒一勾,了无踪迹,他回丁雨桐道:“没事。”
随后看向苏凉:“你认识他?”
“啊……难道你不认识吗,”苏凉歪头疑惑,“他是你们班的人啊。”
丁雨桐竖大拇指:“真不愧是我们程学神,一心只有学习,别无他物。”
程观恍惚回想,记忆中似乎确实有这个人模糊的影子:
“他叫什么名字?”
“谢颂,歌颂的颂,”三人走出教学楼,丁雨桐闲聊着,“不过你对他没印象很正常的啦,他这个人高冷孤僻得很,在学校的时间也不多,要不是我从其他学校听到一些传闻,我也不会记住他……”
传闻?
听起来不是什么好传闻。
程观顿了顿,没问,转移话题道:“你们到底是三班还是四班的?怎么我们班的事都清楚。”
丁雨桐闻言,自信拍胸脯:“出去打听打听,整个学校上下,没有我丁姐不清楚的八卦消息,学习多无聊啊,也就你整天埋在书里。”
程观笑笑,没接话,心里想着其他。
“姐你这言论要让爸听见,又要扣你零花了……”
三人到了面馆,吃过午饭,丁雨桐突然兴起,讲起顾连云的糗事讲个没完,从初中中二病发作要染五彩斑斓的头发要到三岁喜欢漂亮洋娃娃要给她们缝衣服的事全给抖落了个遍。
丁苏二人和顾连云本是自小长大,只不过顾连云臭脾气与生俱来,渐渐与他们疏离,而他俩同程观熟稔起来后,对顾连云愈发同仇敌忾。
在他们心中顾连云的标签又多一个:不识好货的瞎子。
回到学校,教室正在开空调,冷气阵阵,程观消了下午翘课的心思,暗暗观察片刻后,找到了谢颂的座位。
在教室后门处,最后一排,两张桌子只有谢颂一个人在坐,另一个是空着的。
那儿与程观所在的位置几乎连成一条对角线,怪不得他没什么印象。
下午物理安排了一场小考,教室里笔尖沙沙,安静得很,顾连云照常在卷子上乱画一会儿,打算趴下睡觉时,忽地听到旁边人压低的喷嚏声。
他闻声侧头,看到了空调冷风下只穿件校服短袖的程观,鼻尖微红。
空调在教室前角,风口正好对着前面这一桌。
“你外套呢?”在顾连云反应过来前,他已经脱口而出。
台上的物理老师咳了声,示意安静。
程观笔尖不停,秉持礼仪轻声回了两字:“忘了。”
程观中午吃面的时候太热,就把外套脱在面馆的座椅上,结果走时听着丁雨桐嘴里的八卦忘了拿。
“……”
意识到自己竟然有瞬间想把自己外套给旁边人的念头,顾连云眉眼一压,被自己恶心得生气趴下,闭眼睡觉。
同桌的人咚一声震歪了程观的笔尖,程观莫名其妙地瞥他了眼。
这人又发什么神经。
调教室空调是个麻烦事,前排吹得冷成冰块,后排还喊着热,而且因为通风缘故,后排窗户还开着小半扇,程观就没打算动空调了。
他想到另一个方法。
午后光线渐移,物理小考就要结束,卷子空了大半的谢颂随手填上几个空,估摸差不多擦着及格线,又不由自主地抬眼,看向那个熟悉的方向。
那个方向比之前更有吸引力了。
那里,一件他暗暗欣赏很久的冰冷艺术品在慢慢地活过来。
漂亮鲜活得他心软,同样的……他也愈发不敢靠近。
要是被他手上污泥弄脏就不好了。
铃声乍响,前排将卷子收上去,交给讲台的物理老师。有人唉声叹气,不少人脸上都挂着困倦的神色,精神头相比上午差不少,课间的教室少见地安静着,只有一些走动去接水或是出去透气。
谢颂交完了卷子,思绪由椅背上的外套落到前面的空调,讲台上的物理老师夹着卷子走出教室,谢颂见状正欲起身,就听到身旁一声:
“谢颂。”
这句不大的呼唤像是夏风拂过风铃,叮铃一响。
谢颂身形微僵,方才脑中动作指令忘得一干二净,缓缓侧首,看到不知何时走到他旁边的人后,视线像是被烫到,不知道往哪儿放。
程观一下课就拿着水杯往后走去,醉翁之意不在酒地经过教室后面的饮水机,停在了谢颂旁。
他的想法很简单,前排冷后排热,那他就来后排躲躲,正好谢颂旁边有空位……他还能了解一下在这个世界的般珞珈。
“怎么……”谢颂的声音低哑,他轻咳了下,清清许久未开口的嗓子,神色不自觉地冷硬,“有事?”
“这个位置有人吗?”程观指向空荡荡的书桌,明知故问。
“没有。”
“那好,前排太冷了,我又忘带外套,所以想要接下来几节课坐在这,可以吗?”
程观看着谢颂,低低询问道。
谢颂顿了顿:“……”
“我很安静的,保证不会打扰你,”程观脸冻得比平时更白了些,泛棕的眼珠认真地看他,很有说服力地讲着,“我那里在空调风口,所以想换个位置,但如果你实在介意的话——”
要到谢颂的外套也行,程观这样想着。
他是真的很冷啊。
“……不介意。”
各种不明情绪在谢颂喉间滚过一轮,最终挤出这么一句。他视线还是落到了桌面:“你坐吧。”
“好,”程观眼睛弯了弯,立刻把手中水杯放在了那张桌子上,“谢谢。”
说罢,他转身回去取下午课程需要的东西,不一会儿程观就拿几本书和笔筒过来,转眼间,空旷了一年多的桌椅成为某人的临时座位。
谢颂出去了。
前桌的人听到动静,好奇回头,就看到他们传说中的学神无比自然地坐在了他后面:“……?”
程观友好微笑:“嗨。”
“啊、啊……学神你好,”前桌被联考市第一的笑容冲击了下,晕乎乎地应着,“您这是……?”
“前面太冷,来躲躲。”
“哦。”前桌猛两下点头,转回去了。
不过半分钟,他又转了回来,眼睛里充满对知识的渴望,试探道:“那个,学神,刚刚的物理考试,我可以问你几道题吗?”
程观点头,反正他也闲着,这种世界的知识对他来讲没什么难度,便接过前桌奉上的稿纸,言简意赅地讲了讲。
前桌听着听着,脸上从小心翼翼变成恍然,眼睛愈发亮,仿佛朽木上结出了史前硕果,脑中断续的思路瞬间连通,亮起灯泡:
“牛,太牛了,我悟了大师,不愧是……”
上课铃响起,程观将稿纸还回去:“剩下的下课再说。”
前桌收获满满,摆一个OK手势,再次转了回去。
而他再没理由躲的临时同桌谢颂也从走廊回来,带着外面夏日的潮热和洗手液的香气,面无表情地坐了回来。
这堂课是化学。
程观依言,这一节课都很安静地听讲,没有再同谢颂说话。
谢颂却不知为何,不经意地看了他手中那只笔好几眼。
台上的化学老师倒没注意到他们第一的位置变化,一进教室就匆匆开讲,急着赶落后的教学进度。
下午课程过半,临近放学的课间重新吵闹起来,没人在的书桌被人撞歪了下,砰得磕醒了顾连云迷蒙的梦。
“对……对不起。”那女生看到顾连云抬起黑沉的煞神脸,结巴道歉后自己碰疼的腰也不顾,忙不迭地跑了。
顾连云起床气未散地看了眼旁边歪掉的座位,没发觉什么,直到窦窦跳的额角让他睡不下去,上了最后一节课,旁边还透着凉风时,他才觉出不对。
人呢?
长辈口中的三好学生程观可是从未翘过课。
顾连云抬眼,缓缓扫视教室一圈,落到熟悉的人影上,眉皱了起来。
什么时候搬走的?
……躲他?
片刻,顾连云收回视线,心中冷哼,他求之不得。
程观其实注意到了顾连云的视线,但他头也没抬一下,继续在稿纸上写画。
在稿纸上的异瞳小猫增加到第十五只时,高二一天漫长课程终于结束。
老师还在拖堂留作业,台下的同学却已经躁动不已,走读的收拾沉甸甸书包,手里捏着写好的纸条,住校的悄声商量晚饭。
其实空调在最后一节课之前就已经关上,程观完全可以那时回去,但他没提,谢颂也没提。
“习题册里的第50到55页,还有今天上课的笔记……”
程观放下笔,侧头看向旁边的人。
午后余晖从走廊溜进教室后门,在少年漆黑的发梢上停留,后面稍长的发被主人扎起,翘起一个不起眼的弧度。他能看面前人下颌微不可见地紧了紧,凤眸闪了下,低垂没看过来,似乎在等程观说话。
但程观一直没开口,只是用那双很漂亮的眼在看他。
或许是周围环境太安全,程观可以肆无忌惮地恍神,他一时陷入这样的宁和,盯着少年优越的侧颜,仿佛看到了曾经刚刚成年的肖黎。
不过还是有些不同的,刚刚成年的肖黎虽然陷入失忆漩涡,但还是更自由明亮些,像只骄傲的小狼。
眼前人却完全沉寂了下来。
台上老师留完作业,教室瞬间解放。少年染光的眼睫终是颤了下,忍不住抬起,试探着看过来:
“怎么……”
“观!”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丁雨桐嘹亮的声音将谢颂那句压了个彻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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