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之人自称是辖管广平县的江都城知府,叫张继宗;同时也是张继全的同族堂兄。
袁满看到他身后的张老爷,不停朝他挥手,“张老爷,陆芳堇不是凶手!”张老爷侧头看向一边,对袁满的呼喊置若罔闻。
一行人到了县衙,县令安大人半夜被拍门声吵醒,正欲开门治罪。谁知定睛一看,上官张知府带着衙役站在门口,大理寺少卿穆大人还被衙役押着。
“下官参见张大人,穆大人!”安大人点头哈腰,谄媚无比,“张大人,您怎么来了?”
“你治下出了如此大事,你竟日夜安睡,”张继宗骂完安大人,又指着穆止风说:“他说他是大理寺少卿,你便信了?真是蠢笨如猪,你可瞧过此人鱼符?”
安大人答不曾,“穆大人是和刑部屈大人、陆大人一起到的,下官未曾细查。”
袁满来的路上已偷偷问过穆止风的鱼符在哪里,让他拿出来给张继宗开开眼。穆止风尴尬地看她,说他的鱼符放在陆暇的包袱里,陆暇走时,他忘记拿出来了......
没有鱼符,任他们如何辩白,都是枉然。
万幸,张继宗闻听屈、陆二人的名号,吩咐衙役放开他们四人,只陆芳堇还被押着。
张继宗道:“既然是与刑部两位大人一起来的,料想也不是什么作奸犯科之人。”
穆止风上前行礼,言明陆芳堇并非真凶,而是人证。张继宗嗤笑一声,说穆止风年纪轻轻,不懂人心险恶,有人指认陆芳堇就是凶手。
人证不是别人,正是月初砒霜被盗,至今没找到偷药贼的药坊老板和学徒。
县衙公堂深夜开审,张继宗坐在高位,惊堂木拍了又拍。
陆芳堇惶惶然跪下,被他吓得浑身哆嗦,不住求饶,说自己并不是凶手。
药坊老板与学徒在她旁边跪下,指认她去年春日曾至药坊买过砒霜,“大人,她和朱家丫鬟一起来的。趁丫鬟帮她去后院拿安神药时,偷偷问小人,是否有砒霜,说家里老鼠多,想买一包砒霜药老鼠!小人看她面貌姣好,不像有歹心之人,便卖给她一小包砒霜,还叮嘱她放远点,切勿被人误食!”
张继宗重重拍下惊堂木,“罪妇陆芳堇,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有什么话说!”
陆芳堇流着泪辩解,“大人,民妇买砒霜,是因自身活不下去,并非为了害人。”
站在一边的张老爷斥责她谎话连篇,“朱家对你多好啊,你怎会活不下去?你定是和奸夫跑了,又贪念朱家的富贵,伙同奸夫下毒谋害朱家人,可怜我儿,白白被连累,丢了一条命......”
陆芳堇朝他跪下磕头,反反复复说她不是凶手,她没有偷人,“朱少仲把我关在密室里,我真的不知道朱家人为什么会死!”
张老爷不信她的说辞,拱手跪下,要求严惩陆芳堇这个毒杀夫家全家的凶手。
穆止风站出来质问药坊老板,“本官倒想问问这位老板,你卖给陆芳堇的那一小包砒霜,是否能毒杀二十人?”
药坊老板支支吾吾,想了想还是老实回话,说陆芳堇买走的砒霜毒性实则不大,最多能毒死两个人。
“既是如此,张大人,陆芳堇手中的砒霜连毒死两个人都勉强,又如何能毒死朱家二十人?”穆止风看向张继宗。
张继宗白眼一翻,摇摇头说他实在天真。
“穆大人,陆芳堇这半年来一直在外,何愁买不到砒霜?她去药坊买砒霜就是想案发后,利用此事洗清自己的嫌疑!”张继宗冷哼一声,方慢慢道来。
“再者说,她说少仲关着她,有人证吗?”张老爷继续指责。
陆芳堇把手上的伤痕给他看,说是朱少仲把她关在密室时打的,张老爷骂她心如毒蝎,朱少仲已死,她竟还要往他身上泼脏水。
“桃春镇多少人看见你和奸夫跑了,怎会是少仲关着你?老夫第一次去朱家时,少仲怕你站着累,扶着你回房休息,你就是如此对他的真心吗?”张老爷回忆当年之事,连声咒骂不断。
一直说朱少仲对陆芳堇爱护有加,可陆芳堇心有不满便红杏出墙,让朱少仲沦为桃春镇的笑柄,以致半年未出门。
“他自然不想出门,因为他要在家折磨芳堇!”袁满听不下去他的满口胡言,站出来与他对质,“你的二管家张全跟我们一起去看过那间密室,里面的确有人住过的痕迹。”
张全缩着头让她不要胡说,“袁姑娘,当时你们四个商议了半天,不是也说可能有人住过或是大少爷把衣裙放在密室吗?”
“你!”
张继全满意了,一声惊堂木拍下,要衙役将陆芳堇收押,等他写折子上报刑部后,不日问斩。
张老爷跟在张继全身后,难得露出笑脸。
陆芳堇凄凄然被衙役拉走,临走前眼中是死一般的麻木,似行尸走肉,沉默地等待死亡。
四人步出县衙,袁满问穆止风怎么办,是他们找到陆芳堇,带她来的桃春镇,他们还答应过陆老头和吴永丰,会好好把陆芳堇带回家。
“都被我们搞砸了......”袁满蹲在地上,眼泪吧嗒直掉。
“查,把凶手找出来。”穆止风立于无人的街巷,回头坚定地对他们三人说道。
“对!只要把凶手找出来,芳堇就没事了。”袁满起身,跑向朱家。
三人跟在她身后,可到了朱家才发现,张继宗带来的衙役站在朱家门口,死活不让他们进朱家,说是张继宗的命令。
四人垂头丧气,只能先回客栈。
不料,客栈的小二看见他们,挥手赶他们走,说他们败坏朱家人的名声,不是什么好人,“朱老爷抚孤赡老,你们四人竟与陆芳堇那个淫.妇合谋诋毁他们一家,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枉我还当你们是好人,呸!”
又走了镇上的两家客栈,结果都不准他们投宿。
谢知章看得开,包袱一扔,就地躺下,“在哪里不是睡,这样倒省钱了,我娘要是知晓我想出这般好法子,准会夸我上进,有她当年的风范。”
三人学着他的样子,也躺在地上睡觉。
天上星光闪,月儿明;远处鼾声起,狗声叫。
四人一觉睡至早间,街口有摊贩在叫卖包子,他们循声去买,摊主见到是他们,原本卖出的包子一把收回,扔给了乞儿。
“你这人怎么回事?”
“诋毁朱老爷,就是诋毁我们桃春镇的人!”
客栈没得住,吃又没得吃,四人在镇上闲逛,陆芳堇的那个同乡妇人偷摸给他们使眼色,他们赶忙跟上,随她去了她家,好歹吃了一顿饱饭。
“他们怎么都变了?”袁满不解,这些镇上的百姓前几日还好好的,怎么他们去了一趟桃园村回来,个个凶神恶煞。
“张家人到处说你们是芳堇的帮凶,他们不恨你们才怪。”妇人向他们解释他们走后之事。
张全疑心他们找到线索不跟张家说,看他们去了桃园村的方向,回张家向张老爷禀告,张老爷疑心陆芳堇是凶手,便去江都城找堂兄张继宗帮他做主。
镇上的百姓听了张家的风言风语,这才容不下他们。
“菩萨保佑,芳堇活着!”妇人昨夜听见街巷的声响,开门出去时,看见陆芳堇被衙役押着,终于确定她真的活着。
“你为什么相信我们,不信朱家呢?”辛辞问道。
“朱家常在镇上做善事,可谁人赚钱容易?他们明明做的是不赚钱的米粮生意,但出手却极为豪爽,就好像那钱不是他们辛苦赚的。”妇人不知怎么形容朱家的怪异,便给他们举了一个例子,“奴家若是辛苦绣了一件丝帕得了二十文,定不敢乱花,因为这二十文,奴家赚得很辛苦。可若是奴家在路上捡到这二十文钱,自然潇潇洒洒地花......”
“因为这钱来得容易,所以花得心安理得。”谢知章为她接上这句话。
就像朱家,贩卖人口赚到银钱,对于他们来说,这钱来得容易,所以他们花得也容易。
知苦,方觉难;不知苦,才觉易。
妇人说朱家的怪异还不止这一处,“朱家刚来时常招奴仆,指明要无家可归的孤寡之人,镇上不少乞儿都去了,留下的是几个年轻的。后来,这几个人奴家再没见过。”
无父无母无亲眷的乞儿消失在朱家,旁人只会以为是他们不知好歹,偷偷跑了。哪会知道他们进了朱家,被装进箱子,不知被抬去了什么地方受苦受难。
“你们也莫要怪他们,平日里,朱家待人和善,若不是芳堇,奴家怕也会赶你们走。”妇人端走碗筷,让他们在房中多休息休息,她郎君知道朱家的墙边有一处隐秘的狗洞,等会他回来带他们去,保管无人发现。
袁满脆声应好。
快至午时,屋外闹哄哄传来男子的声音,四人开窗去瞧,是一个面生的男子和满头大汗的吴永丰。
“师兄,你怎么来了?”
“芳堇......芳堇快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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