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远滨被邻人养到七岁,他娘再没回来过,他爹更不用提,娇妻幼子在侧,在青州城作威作福,从未想过寻他。
后来,邻人无闲钱养他,便把他丢进深山里。
若不是他的师父上山采药遇见他,他早已是游荡人间的孤魂野鬼。
讲完身世,薛远滨突然反应过来,“你们难道怀疑是我杀了我爹?”
袁满摆手,说只是问问。
薛远滨冷哼一声,甩袖离开,“你们有功夫问我,不如去问问薛远洲。据我所知,他最恨爹,恨爹丢脸,挡了他的大好前程!”
穆止风道:“你放心,我们自会去问他。”
等他走远,袁满仔细回忆他方才的神色,认为他说的身世应是真的。
穆止风抱着手,“你说,他娘会不会是驸马或公主派人杀的?”袁满赶忙捂他的嘴,“你不要命啦,公主的坏话也敢说!”
“走,我们去找公主问问。”
“木头,你去吧......放心,等你死了,我发誓帮你守节五年再嫁!”
袁满抱着树不撒手,任穆止风怎么说,都不肯挪一步,“不去不去,万一公主发火,第一个死的就是我。”
“昨日公主有令,说谁查到杀害驸马的真凶,她赏五千两。”穆止风嘴角挂着笑,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哎呀,你早说不就好了,”袁满听不得“赏”这个字,方才只是随耳一听,便觉浑身发痒,似蚂蚁在爬,“不过,先说好了,一会儿你自己问,我是陪你的。”
“走吧,财迷。”
“我这是为我俩的大宅子攒钱!”
......
他们到时,公主府一片白,白花白灯笼,还有往来奴仆身上的白衣。
东阳公主身边的一个女使引他们去见公主,想来是哭了许久,公主双眼通红,眼下乌青甚重,见到他们,更是伤心欲绝。
有丫鬟为他们端来茶水糕点,袁满谨记师父传授的保命秘笈:少说话多吃饭,兀自一个劲往嘴里塞糕点。
茶香袅袅中,穆止风大逆不道地开口了,“公主,下官今日来,是想问一件陈年旧事。”
东阳公主心知他要问何事,挥手屏退左右,才应道:“穆大人想问本宫何事?”
“傅楣是被谁杀死的?”
炉烟一缕香,今日房中熏的是鹅梨帐中香。
制法繁复,须先将香料置于木梨腹中,反复熏蒸几次后,奇异清香的梨汁浸入香料中,才得一味如鲜果般沁人心脾的甜香。
东阳公主已多年未曾听过傅楣二字,今日乍然听到,想了很久,方对他们说:“她,不是本宫派人杀的。至于是不是驸马所为,本宫并不清楚。”
傅楣是薛驸马的结发妻,两人青梅竹马,算是一对恩爱夫妻。公主被薛驸马救回家中后,与她相处过一段时日,“小家碧玉的模样,有一手好厨艺。直到如今,本宫偶尔还惦念她做的那碗鱼羹,鲜美异常,本宫找了不少厨娘都做不出她的那般好味道。”
之后的事,便是她与驸马相爱,被寻回宫中后,由当年的刘贵妃下旨赐婚。
“赐婚之后,驸马与她和离。本宫与驸马成亲前夕,听说她怀着身子不知去了何处。”东阳公主眼波流动,提起成亲前驸马的种种,眉梢含笑。
袁满拿糕点的手一滞,利用权势拆人姻缘,这傅楣真是倒了八辈子大霉遇到他们。
穆止风看袁满一脸愤慨,轻咳两声提醒她。
东阳公主靠在榻上,笑着问道:“今日的糕点,是本宫最喜欢的厨娘做的。她虽面丑,手艺却极精湛,你说对不对啊,小满姑娘?”
袁满把糕点塞进嘴里,眯着眼含糊地回她,“好吃!公主,小女子可以带一点走吗?”
东阳公主莞尔一笑,唤丫鬟快去与厨房说一声,再送些糕点过来。
吃了一碟,带走一碟。
袁满出府时,捂着肚子,直喊难受。
“你假装吃几块便算了,何苦吃完?”穆止风扶着她,没好气地说道。
“太好吃了!”袁满从未吃过如此好吃的糕点,听丫鬟说叫什么花折鹅糕,酥香米香肉香,浑然一体,她吃了一块便停不下来。
穆止风无话可说,扶着她一路沿着街巷走回万家。
“木头,我觉得她在说谎......”袁满吃糕点时,假意喝水偷瞄过公主的神色,说起薛驸马时,她眉眼虽笑着,但整个人却是冷的。
袁满弄不明白那一瞬的感受,只是觉得她似乎不如她所说那般爱薛驸马,甚至不顾他有妻儿,罔顾皇室颜面,也要执意嫁给他。
“她确实在撒谎,刘贵妃是端阳公主的母妃,和她的母妃陈妃势如水火,怎会好心给她赐婚?”穆止风娓娓道来,“而且,据我所知,先帝大胜回宫后,因刘贵妃赐婚一事,褫夺了她的封号降其为妃,后又将她禁足三个月。”
“你怎么知道这么多皇室辛秘?”
“我好歹也是大理寺少卿吧。”
袁满停下脚步,侧身认真问他,“木头,你为什么能做大理寺少卿?”
她虽不懂官场道理,但也明白无权无势,连秀才都不是的穆止风,不可能在短短一年之内,靠着破案成为大理寺少卿。
“你别瞎想,等到了盛京城,我再告诉你为什么。”生怕她胡思乱想,穆止风又尴尬地加了一句,“陛下跟我真没关系......”
可这事不怪袁满多想,第二日他们去府衙找万大人。结果万大人告诉他们,昨夜陛下下旨,斥责威武将军周芎鼠目寸光,难堪大任。
一早,周将军快马加鞭,已去盛京城负荆请罪,没个十天半月应回不来,估摸着少不了一顿责骂一顿板子。
万大人在一旁自言自语,“又无战事,周芎怎么得罪陛下了?”
袁满幽幽的眼神看向穆止风,周将军昨日刚奚落过他几句,当夜就被皇帝下旨责骂。
若说巧合也未免太巧了点?难道皇帝想跟她抢郎君?
穆止风心虚地不敢看袁满,索性问起他昨夜托万大人调查的傅楣。
万大人唤来一个男子,说是薛驸马老家薛家村的里正,“驸马与公主成亲前,傅楣无故在家中消失,无人知道她去了何处。小人找村中人打听过,傅楣是薛家的童养媳,爹娘去世后,便住进了薛家。”
里正还说,傅楣消失后半年,薛驸马回来过一次,放火烧了薛家原先的房子。
“而薛远滨待过的村子,是薛家村二十里外的傅家村,”里正道,“小人去问过,当年傅楣在傅家村生下儿子薛远滨,借口寻夫离村,再未回去过。”
薛远滨说的跌落山崖,是因衙役在追查一伙山贼时,在傅家村附近的一处山崖发现一个包袱,里面有一本菜谱,落款是傅楣。
衙役以为是傅家村人之物,将其交给了傅家村长。
因崖底深不见底,当年的衙役其实并未寻过她的尸骨。
穆止风:“那她可能没死?”
袁满:“有可能,可她若活着,为何不去找薛远滨呢?”
任由他被丢弃,任由他孤零零的活着......
两人皆猜不透傅楣的心思,但总归又多了一个可能的嫌疑人,一个对薛驸马和东阳公主恨之入骨之人。
万大人有公事要忙,先行一步。
袁满等他走远,关上房门,将穆止风逼至墙角,苦口婆心地劝道:“木头,陛下三宫六院多少美人,定不会只爱你一个人。我就不一样了,从小到大,我的心都在你身上......”
穆止风红着脸推开她,“你想哪里去了,周芎自己做错事挨骂,关我什么事?”
袁满哼哼唧唧,“你每次扯谎骗我时,都心虚不敢看我!”
穆止风一溜烟开门跑了,跑远了方喊袁满快跟上。袁满心事重重走在后面,一路上对穆止风所言充耳不闻,她在想:“皇帝跟我抢人,我让还是不让呢?”
让,心吃亏;不让,命吃亏。
深思熟虑一整日之后,她决定让。
一个俊俏还可心,又爱了十五年的男子而已,命多重要啊!
那夜风高月黑,穆止风半梦半醒间,听见有人叩门。他披了一件衣衫去开门,发现是一脸泪痕的袁满,哭着对他说:“木头,我把你让给陛下。你好好伺候他,让他千万留我一命......”
“滚!”
啪的一声,穆止风把门关了,独留袁满在风中哀嚎。
“我小时候不是故意欺负你的,你别跟陛下告状。”
“还有,你最喜欢的九连环是穆姨弄坏的,不是我。”
次日,袁满顶着眼下一片乌青出现在万家前厅,万英姿以为她中邪,悄悄坐到哥哥万英皓旁边。
万英皓不信鬼神之说,一脸不解地问道:“你怎么了?”
袁满看着姗姗来迟,精气神都极佳的穆止风,一字一句道:“我得罪了一位了不得的大人物,恐怕命不久矣。”
穆止风:“......”
席间,万英皓说起青州城近日的几件趣事,“偷王家传家宝的小偷抓到了,原是个家贼,仗着有点功夫,掀开瓦片,从房顶进到房中偷盗。”
话音刚落,袁满差点被粥呛到,一口咽下去后急忙拉穆止风去公主府,“我们只顾着看下面,忘了抬头看看上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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