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凡彻底怔住了。这反应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期。他设想过涟漪会生气、会质问、会像以往一样冷处理,甚至也想过她会有一点点的失落。但唯独没想过是这样山洪暴发般的、撕心裂肺的悲伤和恐惧。他印象中那个躲进“小黑屋”就安然自若的涟漪,此刻听起来像一个在暴风雨中迷失了方向、惊慌失措的孩子。这与她过去二十年里无数次对他实施的“冷处理”,形成了触目惊心的反差。他心中那点报复成功的隐秘快感,瞬间被这汹涌的哭声冲刷得无影无踪,只剩下沉甸甸的酸涩和一种难以言喻的荒谬感。
“好了好了,没事了,涟漪,别哭,”叶凡的声音不自觉地放柔,带着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哄劝意味,像安抚一只受惊的猫,“你看,我这不打开拉黑了吗?我就在这儿。你在哪呢?别哭了,好好说话。”
“我…我在火车站呢!”涟漪的哭声稍微减弱了一些,但浓重的鼻音和抽噎声清晰可辨。
“火车站?”叶凡的心猛地一跳,“哪个火车站?北京南站?”
“嗯…”涟漪带着浓重哭腔应了一声。
“啊?!”叶凡的声音陡然提高,“你要干什么?别胡闹!赶紧回幼儿园去上班!现在才几点?”他试图用严厉的语气压住她的冲动。
“回…回不去了…”涟漪的声音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绝望,“已经…已经检完票了…车…车快开了…”背景音里似乎真的传来了车站广播催促检票的模糊声音。
叶凡只觉得一股热血直冲头顶,又瞬间凉了下来。他握着手机,站在喧嚣的路边,四周的车流人声仿佛都成了模糊的背景板。“你…你怎么这么冲动!来内海也不提前告诉我一声?这太突然了!我今天还要上班!”他的语气里充满了无奈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内海到北京,高铁也要好几个小时,她竟然就这么不管不顾地来了?
“我…我不是联系不到你么!”涟漪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控诉和更大的委屈,“我打不通你电话!微信也发不出去!我…我找不到你了!我以为…我以为你又不要我了!呜……”刚刚平复一点的哭声再次汹涌起来。
那句“联系不到你”像一根针,狠狠扎进了叶凡心底最深处那块陈年的旧伤疤。无数个被拉黑、被屏蔽、被置于通讯孤岛的日子瞬间涌上心头。音像店门口等到深夜的寒风刺骨,杨镇影视学院空旷操场上独自徘徊到月明星稀的孤寂茫然……那种被全世界抛弃、被最重要的人隔绝在外的冰冷与绝望,他体会过太多次,深刻入骨。他痛恨涟漪用这种方式对他,他发誓绝不让她也尝到这种滋味——即使,这滋味是他亲手奉上的。
“嗯。”叶凡喉头滚动了一下,发出一个短促的音节,迅速挂断了电话。他不能让她在陌生的火车站,像他当年一样无助地等待。绝不。
没有丝毫犹豫,他立刻在通讯录里找到了“周主任”的名字,拨了过去。电话很快接通。
“喂,周主任,”叶凡的声音带着刻意营造出的急促和焦虑,“实在抱歉,家里孩子…嗯,我女儿珺儿,早上突然发高烧,烧得有点迷糊了,她妈妈出差不在家…您看,我能不能请一天假?得赶紧回去带她去医院看看。”他熟练地搬出了这个在职场心照不宣的“万能理由”,语气里的担忧听起来情真意切。
电话那头的周主任似乎愣了一下,随即传来理解的声音:“哦,孩子病了?那是大事!行行行,你赶紧回去照顾孩子吧!工作上的事我安排小张先顶一下,有什么需要再联系。”
“谢谢周主任!太感谢了!”叶凡连声道谢,迅速挂断。谎言出口的瞬间,他心底掠过一丝微小的愧疚,但很快被对涟漪现状的担忧覆盖。
他猛地调转车头,电瓶车灵巧地在车流中划出一个U型弧线。方向变了,从通往公司的拥挤大道,转向了回家的路。清晨的风迎面吹来,带着凉意,却因为顺风,车速似乎比来时更快,衣角被风鼓荡着向后飞扬。路边的景物飞速倒退,熟悉的街道此刻却带着奔赴未知的急迫感。
几十分钟后,叶凡回到了熟悉的地铁站附近。他停下车,抬头茫然四顾。家就在不远处,但这个猝不及防的、带着泪水和混乱的见面,绝不能在充满柴米油盐气息的家门口进行。需要一个缓冲地带,一个可以暂时安放激烈情绪的空间。他的目光扫过公交站牌上的一个个地名,最终定格在三个字上——翡翠新城。
这个名字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一段尘封的记忆。大约十年前,屈奋进的婚礼就在那个当时刚开发不久、略显荒凉的郊区举行。他记得那天下着蒙蒙细雨,新建的小区绿化还没成型,道路泥泞,婚礼酒店在一片略显空旷的地块上显得有些孤零零。朋友们在宴席后笑闹着合影,背景就是那块巨大的、写着“翡翠新城”的广告牌。那时的屈奋进意气风发,那时的他们,似乎都还相信爱情能轻易战胜一切。十年光阴流转,翡翠新城如今想必早已成熟,而他们这群人,连同他和涟漪的感情,却已布满了岁月的沟壑与裂痕。
这个地方,带着旧友的祝福和新生活的起点意味,也带着一丝时空交错的疏离感,似乎成了此刻唯一合适的选择。
他再次拨通了涟漪的电话。
“喂,涟漪,”他的声音平稳了许多,“你从火车站出来,坐地铁,到‘翡翠新城’站。我在那里等你。”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2页/共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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