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7

此后十年过去,墨玉在此期间吃了太多孙家和徐念安投喂的食物,十七岁的年纪,已经比同龄人成熟了许多,甚至高出了徐念安半个额头。孙惠茗也已长成了婷婷玉女,能够独自一人在孙记药铺抓药了,让孙叔省了不少心。

这十年,徐念安的身体也并没有好转,还是老样子。孙叔说她身体底子太弱,比不得常人,只能平日多多小心。她自己也总是毫不在意的模样,倒是让两个小家伙操了不少心。每每天气有变,孙惠茗总是第一时间拿出薄毯替徐念安盖上,墨玉也会去街上买热腾腾的吃食,一路护着带回来。

每到这时候,徐念安就会与孙叔打趣,说两个孩子这般懂事,反而她更像是被宠坏的老三了。

墨玉时常会偷偷看着她瘦削的背影,感叹命运真是不公,为何会让如此心地善良的人拥有一副这般羸弱的身体。每每这时,他又会想到府里那位大小姐,心想还得是宣逢生这类总是喜欢指使利用他人之人常年体弱,才称得上是上天的安排。

墨玉送了十年的暗信给金将,两人也越发地熟络了起来。他知道金将的爹金尚书非常讨厌自家儿子与江湖上的那些人走到一块儿,认为这是“不务正业”。但在墨玉看来,金将和他朋友这十年间行侠仗义干的好事,未必不比官府做得好。

金将努力这么多年,也是想让他的朋友能够在他父亲面前抬得起头,能够得到支持,成立一方门派。这才是他甘心与宣逢生合作这么多年的原因,宣逢生总有渠道给他提供行侠仗义的机会,条件是他必须为宣逢生办事。

有一次宣逢生的信件内容突然有了变化。

“三日后日出,带上莲花,醉王庙外缸。”

说是变化,也没太大,只是多了四个字而已。

带上莲花?

墨玉自然记得自己送给金将的第二封信里的“莲花”二字。

莲花,是指什么吗?

令墨玉没想到的是,这个答案他很快便知道了。

金将当着他的面打开了那封信——八年前他就开始直接在墨玉面前读信了。他扫了一眼,眼底的惊讶一闪而过,而后不同于以往给宣逢生回信,这一次,他抬起头,对墨玉说道:“你接下来和我一起行动吧。”

墨玉便明白了。

莲花,指的是他自己。

但墨玉想知道他们之间的暗号规律到底是什么,于是装作不懂地问道:“为什么?我该回去向大小姐复命。”

可金将根本不吃这套,他明显不想多说,摆了摆手:“跟着我就知道了,她在信里说了。”

墨玉沉默了,他总不能说自己看过信件内容,大小姐根本没说吧?

金将带着墨玉去了个和醉王庙完全不相关的地方——苍陵州城门口。

金将四处看了看,来到离城门最近的水井边上,然后将手伸进了旁边的木桶里。他从里面掏出了一张纸条,这一次,他十分谨慎地没有让墨玉看见一个字。

“两日后的午夜,在这里等我。”金将看完纸条,表情并没有什么变化,他指指自己脚下的水井,对墨玉说道。

墨玉点点头,两人便分开了。

他将此事告知了孙惠茗和徐念安,包括暗号的部分。孙惠茗也不明所以,皱着眉陷入沉思。墨玉则看向徐念安,期待着从她这里获取一些想法。

徐念安表情淡淡,建议道:“等两日后你与金少爷再次见面,或许能知道一点什么。咱们都瞎猜了十年了,也没猜中过,也不差这两日。”

孙惠茗也道:“总之,我那日晚上就在药铺待着,若是有需要,随时来找我。”

两日后,午夜。乌云弥漫,将月亮的光芒遮得严严实实,似乎一切行径都能被这浓重的夜色掩盖。

墨玉没等多久,便看见金将着一袭黑衣朝自己走来。

金将走到他耳侧,压低声音道:“走。”

虽仍是一头雾水,墨玉还是凭着十年来对金将的信任跟他走了。两人轻松跳到了一处房顶上,随着金将的手指方向,他看见院中有一些箱子。

金将对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随即一抬手示意他跟上,两个人轻手轻脚溜进院中。金将打开了其中一个箱子,里边赫然装着众多兵器!

金将犹豫片刻,率先钻了进去,墨玉便很快也跟上,而后两人从里边费了些劲才关上箱子。这箱子做过处理,四周有许多小孔,他们在里面虽然有些挤,但不至于被闷死。不过睡肯定是睡不着的,为了缓解一些尴尬,墨玉想着金将刚刚的异样,小声问道:“你刚刚似乎看见这些很惊讶?这不是你计划的吗?”

金将看了看他,倒是没隐瞒:“这是宣逢生准备的,我只负责执行。我只是很好奇,她哪儿来的能力得到这么多兵器?这可是违反规定的。”

看来这两人并非完全意义的同盟者,至少他们信息就已经不对称了。墨玉暗自记下。

与此同时,徐念安少见的深夜还待在药铺之中。

孙叔第二日白天还要看诊,早早地回去睡了,孙惠茗本想一个人等墨玉的消息,不过没等多久,等来了小安姐姐。

徐念安将自己长长的披肩分给孙惠茗一半,两人靠坐在一起,在外人看来,她们更像是年龄相当的姐妹,殊不知其实徐念安已大孙惠茗整整七岁。

“困吗?”徐念安问道。

孙惠茗点了点头,她很少熬夜。

“姐姐你呢?”

“我还好,我经常晚睡。”徐念安若无其事地说道。哪知孙惠茗一听立马就不高兴了:“姐姐,你身体不好,不能常熬夜的!”

徐念安心知自己说漏了嘴,尴尬地哈哈一笑,说道:“好的好的,我以后尽量不熬夜了!”

“真——的——吗——”孙惠茗盯着她。

“真的!真的!”徐念安哭笑不得,连忙举起双手保证,而后又迅速转移话题,“墨玉他在去之前也不知道会去哪里,什么时候结束,你这样干巴巴地等着,说不定等到明天白天也等不到的,要不先回去睡吧。”

孙惠茗却固执地摇了摇头,她很少会不听徐念安的话,这次却说什么也不愿回去。

“万一出了什么事,他没地方逃,我不在这里的话,他连药铺都进不去了。”

“有金将在呢。”

孙惠茗哼了一声:“我又没见过他,小安姐姐你教过我的,不能随便轻信别人。那个金将,我就不信任他。”

徐念安头一次尝到了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滋味,竟会被孙惠茗怼得说不出话来。她尴尬半晌,才抬头看了看黑沉沉的天空,问道:“你觉得墨玉怎么样?”

她觉得两人都十七岁了,也该懂得一些男女之情了,此番话便是想了解一下两个孩子之间是否有爱慕之心。本以为孙惠茗会像平常小姑娘谈及心上人时露出害羞模样,哪知她脸不红心不跳地来了句:“也就那样吧,我信任他,当然,很大部分原因是因为姐姐信任他。”

徐念安:“?”

孙惠茗歪了歪脑袋:“姐姐……其实不怎么信任他?”

大家可一起待了十年啊!

“怎么可能!”徐念安不明白两人怎么不在一个话题,满头大汗地解释道,“我不是那个意思啦!我是说……嗯,你喜欢墨玉吗?”

“喜欢?应该是喜欢的吧?”孙惠茗看向上方,仔细思考了一番,“对于至交好友的那种喜欢?不过比不上我对姐姐的喜欢啦!”

徐念安不知为何叹了口气,并没有很开心的样子。

孙惠茗想了想,说道:“姐姐,你总是教墨玉很多东西,有什么能教我的吗?我也想学。”

“我教给墨玉的也只是一些适于他生存的大道理,我会的东西也挺少的其实……”徐念安思索许久,忽的想到了什么,竖起食指兴奋道:“对了!我会一点易容!”

易容!孙惠茗也兴奋起来,在她看来,这可是很厉害的一门技艺!

“可惜只是最简单的那种,骗不过那些熟悉你的人。”徐念安一边说着一边走入内屋,从里面拿出了寻常教两人用的纸笔,“而且易容还得搭配变声,遗憾的是,我不会变声。”

“这个简单!”孙惠茗凑过来,笑嘻嘻地说道,“我知道一种方法。”

“哦?”

“只要装作病重,发出那种嘶哑的声音就行,这个人人都会,而且不容易被怀疑,也不会被熟人发现,因为几乎每个人嘶哑的声音都是相似的。”孙惠茗解释完,还当场演示了一番。果真如她所说,她的声音嘶哑至极,甚至无法分辨男女老少。

徐念安听着,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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