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刺史真容

沈蘅的指尖掐进残页边缘,纸张脆弱的纤维在阳光下几乎透明。刺史袖口的刺青完全暴露在光线中,青墨色的盐船图案桅杆上,缀着与二叔令牌如出一辙的菱纹。

“沈姑娘?”刺史又向前一步,官靴踩在跳板接缝处发出轻响。他摊开的手心朝上,姿态温和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压迫感,“证据交由本官查验,方能定你二叔的罪。”

裴昭的刀鞘突然压住沈蘅欲抽回的手腕。少年将军的体温透过铠甲传来,声音压得极低:“他袖口的菱纹,与二叔令牌背面新刻的纹样完全相同。”

下游传来铁链拖曳声。金甲卫战船正在靠岸,漕运侍郎被反剪双臂押上囚车。侍郎挣扎着抬头,突然朝刺史方向嘶喊:“大人!您答应过——”

刺史袖中寒光微闪。侍郎喉间突然多出枚银针,后续的呼喊化作血沫涌出。两名金甲卫立即堵住侍郎的嘴,囚车迅速驶离河岸。

“让二位见笑了。”刺史收回右手,袖口滑落时刺青再度隐入阴影,“漕运侍郎狗急跳墙,竟想诬陷朝廷命官。”

沈蘅攥紧残页。前世记忆如潮水涌来——这位封疆大吏总在朝堂为沈家美言,此刻却与二叔账本中涂改的盐引数目重叠。她目光扫过刺史官袍下摆,那里沾着观音庙特有的红泥。

“刺史大人何时抵京的?”裴昭的刀鞘仍未离开沈蘅手腕,“昨日江南驿报还说大人在巡视漕运。”

刺史抚须轻笑:“圣上密旨召见,昼夜兼程赶来。”他忽然指向沈蘅怀中,“那页纸似乎有烧灼痕迹?可是从火场抢救的证物?”

所有视线都聚焦在沈蘅手上。她感觉裴昭的指尖在刀鞘上轻叩三下——这是他们约定的动手信号。

“正是二叔的账本残页。”沈蘅突然高举纸张,让阳光穿透焦糊的边缘,“恰好记录着三年前盐引重新分配时的签字画押。”

河风骤然掀起纸页。刺史下意识伸手要拦,又迅速收回手臂。这个动作让袖口再度翻起,刺青完整暴露在众人面前。

“签押者名单最后有个菱纹标记。”沈蘅声音清亮,确保周围金甲卫都能听见,“与刺史大人袖口刺青相同。”

裴昭的刀瞬间出鞘三寸:“刺史大人可否解释此事?”

下游突然响起战鼓。本已离开的囚车竟折返回来,漕运侍郎挣脱束缚站在车辕上,口中银针不知何时已被取出。

“他才是主谋!”侍郎嘶声指向刺史,“所有盐引都要经他盖章!那些死士都是刺史府养着的!”

刺史面色骤沉。卫兵立即扑向囚车,却被金甲卫持戟拦住。裴昭的亲兵迅速控制住刺史座船跳板,战船阵列悄然改变方位。

“栽赃陷害的手段未免拙劣。”刺史冷笑一声,突然从怀中取出黄绫圣旨,“陛下有旨,私盐案交由三司会审。所有证物立即封存,涉案人员暂押候审!”

圣旨展开的金漆刺痛沈蘅的眼睛。她看见刺史持旨的右手小指缺了半截——与前世记忆里那个始终藏在垂帘后的身影完全重合。

“大人小指的伤很是特别。”沈蘅突然开口,“三年前江南盐案卷宗记载,有位证人曾咬伤过涉案官员的右手小指。”

刺史猛地收手入袖。这个动作过于急促,袖中滑落一枚铜钥匙,钥匙柄上刻着细小的菱纹。

裴昭的刀尖挑住钥匙:“与二叔密室搜出的锁具配型相同。”

下游战鼓声越来越急。漕运侍郎突然挣脱束缚,从囚车底部抽出一本完整账册高高举起:“真账本在这里!刺史府每月的盐利分红都记在——”

弩箭破空声打断喊话。侍郎心口中箭栽入河中,账本在落水前被金甲卫副将抢到手中。

“保护证物!”裴昭厉声下令。金甲卫立即围成盾阵,将副将与账本护在中央。

刺史忽然轻笑出声:“裴将军何必紧张?本官正是来接收证物的。”他向前迈步,官靴踩上跳板,“按律法,封存证物需由三司共验。”

沈蘅按住裴昭握刀的手。她展开那页残纸,指尖点着某处烧焦的印记:“刺史大人可知这里原本写着什么?”

刺史脚步微顿:“本官怎会知道。”

“写着‘菱纹主人分三成’。”沈蘅将残页转向金甲卫方向,“后面半句是‘另七成送京中’。”

裴昭的刀彻底出鞘:“看来刺史背后还有人。”

战船突然剧烈摇晃。水下冒出数十个黑影,江南死士的匕首砍向船底木板。金甲卫立即反击,箭雨射向水中冒头者。

刺史趁乱扑向沈蘅手中的残页。裴昭横刀拦住,刀锋与刺史袖中短刃相撞,迸出火星。

“大人好身手。”裴昭震开短刃,“江南文官竟有这等功夫。”

沈蘅迅速后退,将残页塞入胸甲内层。她瞥见刺史袖口撕裂处,刺青下方还藏着更复杂的纹路——龙首鱼身的怪异图案。

金甲卫副将突然高喊:“账本最后一页有刺史印鉴!”

所有动作瞬间静止。刺史僵在原地,袖中短刃当啷落地。

裴昭的刀尖抵住刺史咽喉:“现在可以说说菱纹的事了。”

河风卷起血腥气。沈蘅看见刺史官船上有黑影闪动,弓弩瞄准了裴昭后背。她立即抛出手中匕首击碎弩机,金属碎裂声惊起一片水鸟。

“看来大人船上还有同伙。”裴昭的亲兵迅速控制官船。

刺史突然大笑:“你们真以为赢了?”他撕开右袖,露出完整的刺青,“菱纹不过是门徒标记,真正的主子你们根本动不了!”

沈蘅上前半步:“你说的是小指残缺之人?”

刺史笑声戛然而止。他盯着沈蘅,眼神首次露出惊疑:“你怎会知道...”

下游传来号角声。八艘禁军战船正顺流而下,船头站着刑部尚书与大理寺卿。刺史见状突然挣脱束缚,纵身跃向水面。

“拦住他!”裴昭急喝。金甲卫的网弩同时发射,铁网罩住刺史下坠的身影。

沈蘅捡起刺史掉落的首饰。金镶玉的领扣内侧,刻着与二叔密室相同的京官暗码。她将领扣举向阳光,玉石透出里面藏着的微缩地图。

“京城地下盐道分布图。”她轻声对裴昭说,“比我们掌握的更完整。”

禁军战船已至眼前。刑部尚书接过金甲卫呈上的账本,面色愈发凝重。大理寺卿则查看刺史袖口刺青,立即命画师拓印纹样。

“沈姑娘如何发现刺史与本案有关?”刑部尚书忽然发问。

沈蘅展开那页残纸:“三年前盐引重分配时,刺史曾批注‘菱纹优先’。”她指向某处墨迹,“这笔迹与刺史奏折完全相同。”

裴昭补充道:“刺史袖口刺青与案犯令牌标记一致,方才他又企图抢夺证物。”

大理寺卿查验刺史右手小指:“确有旧伤,与三年前盐案证人供述相符。”

刺史被铁链锁住双手,忽然抬头看向沈蘅:“你和你兄长一样碍事。”他啐出口中血水,“当年没烧死他算你们运气。”

沈蘅握紧残页。前世兄长被诬陷流放的画面再度浮现,而当时力主严惩的正是这位刺史。

禁军战船开始押送人犯离开。裴昭忽然拉住沈蘅手腕,指尖在她掌心快速划字——船底有异。

几乎同时,船身传来轻微震动。金甲卫立即下水查探,捞起个正在漏气的羊皮囊。皮囊中塞着刺史的官印和半封密信。

“是给京中的急信。”裴昭检查火漆印鉴,“收件人处画着龙首鱼身图案。”

沈蘅展开密信。信中只有两行字:“菱纹已暴露,请求启动鱼龙计划。”落款处盖着刺史私印。

战船缓缓靠岸。岸上等候的沈府管家突然冲出人群,举着封信高喊:“江南八百里加急!刺史府昨夜遭劫,搜出与二爷往来的密信!”

新证据被呈到刑部尚书面前。老尚书越看越惊,立即下令加派人手看守刺史。

裴昭低声对沈蘅道:“太巧了。刺史刚落网,江南就送来新证据。”

沈蘅望向被押走的刺史。那位封疆大吏突然回头,朝她露出个诡异的笑容。袖口撕裂处,刺青上的龙首鱼身图案在夕阳下泛着血色的光。

金甲卫副将匆匆跑来:“刺史要求单独关押,说有重要情报只能告知陛下。”

裴昭皱眉:“他在拖延时间。”

沈蘅却按住将军的手臂:“让他说。我们需要知道鱼龙计划的内容。”

禁军战船消失在河道拐弯处。岸边的沈府管家突然倒地,心口插着枚银针——与射杀漕运侍郎的完全相同。

裴昭立即封锁现场。沈蘅蹲下身检查管家衣襟,发现内衬用血画着残缺的菱纹,纹路指向北方。

“京城方向。”她站起身望向暮色中的官道,“刺史背后之人要灭口了。”

金甲卫战船升起夜航灯。裴昭将沈蘅护在船舱内侧,刀始终未归鞘。

“今日之事会惊动朝堂。”少年将军声音低沉,“你准备好面对后续了吗?”

沈蘅展开那页残纸。焦糊的边缘在灯下如燃烧的蝶翼,她将纸张轻轻按在心口。

“从重生那日就在准备。”她望向窗外流动的灯火,“该让那些人付出代价了。”

战船破开夜色,船舷擦过某艘无灯的官船。沈蘅瞥见那船窗隙中有袖角翻飞,青墨色刺青在月光下一闪而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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