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船只行驶中

“我的母亲……生前是法师。但这是真的。”维从身上拿出一颗小水晶球放在桌上,手指触碰球体表面。

水晶球仅仅亮起一点海蓝色的光,稍纵即逝,微弱得像在无边黑暗中亮起立刻被狂风吹灭的小火花。

“海蓝色魔力是水元素……抱歉。提到你的伤心事。”爱德琳在桌下按住芙伦的手,“她口无遮拦,你越计较她越觉得有趣,别搭理她。”

“欸~?”芙伦被按住一只手,但还有另一只,拐着弯发出惊叹同时,另一只手已经摸上水晶球表面。

水晶球内亮起黑色混沌的光,光芒越来越大,黑色魔力在其中纠缠起伏。最后,整颗球体变成关押混沌的容器。

芙伦缩回手。黑色魔力消失不见。

“我是个巫师。唔,或者说全系法师。不过全部不精通,也可能到了你们这时候,有人会把我叫做黑法师,毕竟黑暗魔法我也用,如果神圣魔法外传,我一样能使用。”她满不在乎,甚至带着一点挑衅看向维。

维没看芙伦,不在意这份挑衅,而是——看着爱德琳。

期待,或者说,迫切期待爱德琳把手放上去。

于是,所有人都看向爱德琳。

爱德琳皱眉微笑,不说话,在无声期待中把手指放上水晶球。

水晶球内光芒大盛,光芒璀璨得似要从球体内部爆裂开来溢出,眼看要出现裂痕,此刻再收回手指已经来不及——

忽然,球体内澎湃的魔力瞬间收缩,变成小小一个亮点。倏地消失不见。

球里空空如也,再没有半点魔力。

而爱德琳的手还放在水晶球上。

“呀!”还不及反应,众人身后传来惊呼。

助手怀中书本掉落在地,她径直奔向爱德琳身边,顾不上去捡。

助手想去握爱德琳的手,被爱德琳不着痕迹避开,于是手落在水晶球上。

水晶球……没有亮。

助手……其实魔力微弱到几乎没有,也不会使用魔法?可,她是研究魔力的学者吧?老学者提到的学术热情呢?

“一点小把戏。”爱德琳绕开助手,对众人摊手展示手中空无一物,并不是道具效果。

然而,助手并未对自己的魔力和行为有所解释,只是困惑,而且不可置信:

“世间从来没有魔力是青色……”

“魔力是我的天赋。”爱德琳说。她也并未解释。

助手紧追不舍:“有没有可能,那是不带有任何元素的魔力本身的颜色?”

爱德琳淡淡凝视她:“我是个召唤师,召唤我的魔法本身,抱歉,我并不是学者。”

桌下,爱德琳死死按着打算用魔力打助手的芙伦。芙伦攻击从来不讲武德,爱德琳用的力气很大。

这时,玛利亚把手指放上水晶球。

球内亮起红色光芒。

玛利亚笑着对众人摊手:“这有什么稀奇,我是个战士,魔力主要用于身体强化和战力输出,属性应该是火,不过并不常用。我不擅长元素魔法,你们看。”

她手中,一簇火苗微弱亮起,如风中残烛,仿佛仅凭海风就能吹熄。

“是,是的。”薇尼拉也把手放上去。

水晶球内白光闪烁,白光中夹杂一点灰色,也可能是黑色。

薇尼拉解释:“圣女同样不都是天生契合神圣魔法,比起魔力纯净……更像是注重精神强大。我读过圣女名册,上面说几百年前有一位圣女……是纯黑色魔力。”

“后来呢?”助手问。

“后来……后来,”薇尼拉开始紧张,“后来没有记载了……可能没有继任,或者其它原因……圣女几乎都英年早逝,这没什么好奇怪。”

“……原来你知道啊?”芙伦无语。这人,好怪。

“嗯。”薇尼拉点头。

“老师说,空间魔法可能是金色的。”助手没有知难而退。

“那,时间呢?”爱德琳问。说实话,她没见过空间魔法,也没见过时间魔法。时间是个她永远无法战胜的东西。

“我……我不知道。”助手终于败下阵来,不再追问。

“它一定不是青色。”爱德琳说。

应该是七彩色吧。光的颜色。

她可以确定的是,这世界上没有时空魔法。

那可是……神都无法逆转的东西。

没有人,没有任何生灵能够掌握时空,也不该有这样的魔法。那是真的违背宇宙规则,宇宙不会允许那种东西存在的,但凡它还有点自己的掌控力。

见所有人不再说话,爱德琳为话题画上句点:“我的人生从一个房间开始,我在那里居住生活一段时间,然后离开。没有任何特别之处。魔力微弱还是丰富……魔力多的人成为冒险者,死得比普通人更快,大家最后都要死,每个时代都会走向终结又重新开始,我想没区别。”

“……知道了。如果可能的话,老师晚饭时我会去问问她。抱歉,说了扫兴的话,可能学者大都不适合与人交谈。”助手对众人鞠了个躬,转身往回走,捡起自己掉落的书本,走到船舱里去了。

“……”芙伦不满盯住背影,“怎么像我们人多欺负了她似的。”

在桌下被爱德琳掐着并不好受,芙伦收回视线,转头看维,

“你这个球哪来的?”

“之前,是一个贵族收藏家的藏品,因为占据母亲贵族头衔和封地的亲戚夺取家业时侵占了对方的产业,在夺回时顺便把那部分还给对方,于是被作为谢礼送到手中。”

芙伦点点头,“哦,对。你母亲去世了,怎么,那时候你们姐妹都没在家,让亲戚有机可乘夺走家业?”

维垂眸,一缕长发被风吹到眼前,遮住眼睛,“是的。母亲送我和奥汀周游列国求学。我们……一直在海外。闻讯赶回时家被占据,母亲尸骨未寒。”

维仰起头微笑:“我们费了番功夫,夺回大部分产业,但贵族头衔和封地因为对方尚且在世,暂时无法夺回。”

“啧。顾个杀手嘛。再不济巫师也行——哦,现在不行了,以前好使,那种隔空咒人的力量我可没有,如果有也不用跑领主家差点丢命,嘶……”芙伦话说到一半疼得抽气,爱德琳在桌下使好大劲握她的手。

“聊天到此结束。”爱德琳微笑拉起芙伦,“我们回去休息,大家自便。”

芙伦被拽着,完全不理会身后桌边几人,加快脚步跟上爱德琳,没被拉着的另一只手空中挥舞,显示出心情雀跃。

“欸~”

刚走进船舱口,脚下踩到东西,芙伦心情不错,顺势踢一脚,脚下东西飞起来,一页纸在面前飘落。

爱德琳两指夹住:“……”哪来的纸?

立刻回头看芙伦,芙伦迫于压力捡起被踢开没多远的信封,抽过信纸重新塞回去。

爱德琳阻拦为时已晚,芙伦指尖一翻,开始读信纸上内容。

“‘至亲爱的姐姐,近日一切安好,与伴侣相处和睦,勿念。你唯一的,妹妹。’什么嘛~家书写成这样,无聊~拿去。”

爱德琳接过信封,也懒得和芙伦计较,“可能是助手的,等晚上吃饭时还给她吧。”

“那人真没礼貌,都这样你还给她,不如给我,替你扔了省得麻烦。”芙伦笑得极盛,露出两颗小尖牙。

“你……”爱德琳用信封敲打芙伦的头。再没说什么。

两人一前一后走回房间。

“怎么样,想到扫兴的事了吧?”芙伦爬上爱德琳的床,掀开被子躺下,拍拍身旁,

“被那人搞的我也很不爽,陪你睡个午觉怎么样?”

爱德琳站在床边盯着芙伦。

但很遗憾,她可从来不觉得和仇人睡一床这件事有多么奇怪,再一想,躺会没损失,反正旅行途中除了躺卧坐也做不了什么。

于是掀开另一边被子躺下。

“你想到什么了?”芙伦问。

“……那个红色房间。”爱德琳和芙伦一起看天花板。

“那你猜我想到什么。”

“呵,”爱德琳轻笑,“谁知道,大概是想到被剥皮吧。”

“错了。”芙伦侧头,目光深情又残忍,“我想到你。”

“哈哈哈哈。”爱德琳一只手捂住眼睛低声大笑。

“哈哈哈哈!”芙伦用比她更高的声音放声大笑。

两人笑啊笑啊。

“怎么样,”芙伦抹掉眼泪,“心情好点了?”

“嗯。好多了。”爱德琳闭上眼睛,“睡午觉吧,芙伦。做个好梦。”

“你真残忍。提到我被人剥皮,还祝我做个好梦。”芙伦冷哼。

“彼此彼此……”爱德琳压低声音,凑近芙伦耳边,“彼此彼此……是,也不是?”

心跳。

缺了一拍。

“是。”

芙伦转身,背对爱德琳。

“午安。”爱德琳重新躺好。

回应她的是芙伦呼声。

……睡得真快。

爱德琳摇摇头,脑袋里最后想得是——

难不成,是被施加过永生魔法后遗症?

那可真希望……能有人对她来一下。

“……芙伦。其实,我没那个意思。没想刻意提起你的过去。”

说完,爱德琳强行剪断脑海中紧绷的线,让自己强制安眠,再不去想刻在眼皮下无时无刻不注视她的视线。

另一边。

芙伦睁着眼睛。

眼睛一直睁开,

睁开。

眨也不眨。

……

……

晚上了。

一觉睡很久,室内漆黑,爱德琳摸黑起来,手在床头柜乱摸,点燃蜡烛。

烛光中,一双眼亮晶晶盯着她,“你错过晚饭啦,爱德琳~”

“什么时间?”爱德琳不太清醒问。

“夜里。”

“……好吧。”

“出去找饭吃?”

“嗯。”

上半夜时走廊有蜡烛,此刻显然夜已过大半,蜡烛燃尽,走廊上静悄悄,伸手不见五指。

爱德琳下意识往亮光处走,那边是船舱口,有月光照亮……

“你走反了。”走到亮光门口,芙伦才小声提醒。

两人站在走廊最内侧,这里是老学者的房间,因为不常走动所以特意安排在最里间免于被打扰。

“啊?”

船本身晃晃悠悠,方向感缺失,爱德琳带着睡意看了眼亮光,确认那不是海上月光,是……

“魔力的光。”

“这人也怪,有蜡烛不点,用魔力照亮。”芙伦困倦打哈欠,“没准是助眠药水掉了,满屋子找呢。”

脚步声向门边靠近,

“地点是……森林正东方向,第三百三十三棵树……药剂……齐全。”

门内自言自语声传来。

“这人年纪大了记性这么不好,大半夜清点行李核对地址……”话没说完,

爱德琳已经把信从隔壁助手房间门下塞入,拉一拉芙伦,“走吧。去厨房拿东西吃。”

经过维房间时,意外发现,

……房间内亮起烛光。

有脚步声响起,好像房间主人在地板上一圈圈踱步,夜里不好睡的样子。

芙伦嘲笑:“一个两个都不睡,开深夜茶会得了,晚上不睡觉还能干嘛?”

爱德琳:“……”能做的挺多,其实。

但她不打算和芙伦谈论这事,两人轻手轻脚走过烛光亮起门前。

去厨房拿了盘冷点心,两人在甲板上吹海风。

看起来像是半宿没睡的芙伦精神了点,“你就这么冷着吃?”

“节省魔力。”爱德琳认为和吃冷的相比还是不让诅咒蔓延更重要。

“给我。”芙伦夺过餐盘,“这盘子是银器,不怕烫。”

温暖火光被风吹着明明灭灭,芙伦掌心亮起微光,另一只手端起餐盘。

冷掉点心慢慢升温,飘散香气,被加热得酥脆。

两人靠在一块吃夜宵。

时间,仿佛回到从前。

爱德琳闭上眼。

芙伦也和她想到一样的事:“科技时代我还做出过人工阳光和温室大棚。那时候魔法不能用,能源其实未必没有魔法便利,抬抬手指开灯和用魔法点火,没区别。”

“嗯。”爱德琳闭眼微笑,“所以,我在找能源。我不相信,它们就像曾经科技时代到来时魔法消失一样,伴随科技时代终结完全消失殆尽。”

芙伦不再问科技时代如何终结,相反,想到更难以置信的事,不,难以置信的是她才刚刚意识到这件事,

“爱德琳……你老实告诉我,在科技时代终结后多久,魔力才重新回来?”

“我对科技时代的定义是四千年前某天魔法突然消失,只有我的永生魔法还可以使用,用起来很吃力。但我对它的终结定义不是这样。”这次,爱德琳没有避而不谈。

“我想,我知道。”芙伦说,“因为,那一定很突然,以至于你没办法凭借经验断定一段历史在模糊的时间中究竟该何时结束。总之,它突然结束了。”

“所以……科技时代终结是两千年前,魔力回来是再之后七八百年时。”爱德琳知道这个时间不算准确,但她没有更好的计算时间方法。

“哈,我猜猜。科技时代遍地垃圾和废墟,杀伤力武器倒不少。你一定是在夷为平地的荒原上刨能源,对不对?”芙伦一针见血。

“……是。”爱德琳承认。

“那个机器人,就那么重要,你把她从生产线夺下来,给她取名字,为她挖能源。上一个让你这么上心的还是黛约。可是黛约是人,你对她定义是朋友,爱希瑞尔是什么?”

“我生命一部分。”爱德琳说,“我还是和从前一样无法忍受失去。”

“……那她可真重要。”

芙伦看起来还想问什么。

爱德琳对她摇晃手指。

“就此打住,不要坏了我的好兴致。”

两人就在躺椅上静静看月光。

月光如水。

船在海上。

海是过去的海。

海也是……现在的海。

海风一直吹,海面永远船来船往。

过去,她总是,一直看着。

而现在……在失去永生后,总是无法参与其中的世界,一下子真实起来。

有在活着的感觉。

芙伦和爱德琳,其实有很多共同点。一样的看不见尽头寿命,一样被抓起来做过实验。一样逃出她们各自的噩梦。然后遇见彼此。

于是就在此刻,爱德琳忽然意识到。

倘若她死去。芙伦或许……会感到寂寞。也说不定。

当爱德琳罕有地想为自己刚刚粗鲁无礼道歉时,

忽然发现。

芙伦睡着了。

侧身面对着她,双手合十枕在头下。睡容安详。

独角上面那只过去被切段的角,露出一小点凹凸不平疤痕,被发丝柔软包裹,几乎看不出痕迹。

时间几乎不曾留下足迹,这家伙一直是少女,有一张让人看了心碎的好脸蛋。

爱德琳把手虚浮在芙伦头顶,

“等我死时,会找个你看不见的地方。”

芙伦可能会寂寞一阵子,然后找到新生活。对了……留点钱吧。如果这时代还没毁灭的话,钱总能派上用场。就算是遗嘱继承,芙伦也是她身边联系最密切的人,虽然是仇人。

最好的仇人。

爱德琳不得不承认,在芙伦苏醒后,那些……那些沉重得化不开的夜晚好过许多。

所以把她抛在身后,让她成为过去,也没什么大不了。

芙伦或许会记得她一阵子,或许会立刻忘掉,但最终没什么能逃过时间。

遗忘是时间送给所有情绪的答案。也是最好,最尽职尽责,同时最敷衍的礼物。

在这个夜,爱德琳微笑安排自己后事,就像她曾经走过每个时代,然后,等待瓶子里的人重新活过来,走过她。

她在过去。

她早该在过去,不是吗?

嗯。天亮了。

·

天际升起鱼肚白,第一缕朝阳刚刚降下。

“婆婆,我出门啦!”

见里间卧床的老婆婆点头,小女孩提着篮子出门去。

让她想想……她应该去森林里,那里有很多药草,总有一种能治婆婆的腿伤。

小女孩沿着大路走。

就像脑海中有地图一般,毫不迟疑穿过大路,走上小路。

就这样走到小镇外的森林。

森林静悄悄。阳光十足。

找啊找。

“找到了!”小女孩举起一株药草。

她有些累了,靠在树下休息。

忽然,树丛窸窸窣窣。

小女孩紧张起来,因为……因为林子里听说有狼。还有其它动物,但是……很少传出动物伤人的事,让她几乎忘记了。

森林是危险的。

树丛开始抖动。

一瞬间,一团灰色影子跳出来,跑着,边跑边嗅,蹦蹦跳跳来到小女孩身边。

“是长着角的小兔子!”

长着角……但仍旧是小兔子!

原本准备爬上树躲避的小女孩停下来,小兔子跳到她身边,她抚摸野兔灰色的毛。

兔子鼻翼翁动,嗅啊嗅。

可是,她身上并没有带吃的……

兔子一回头,叼起药草,跑走了。

“不可以,还给我!”

小女孩立刻去追。

兔子跑进树丛,她也钻进去。

钻啊钻。

兔子不见了。小女孩站在一片空地中,周围灌木上,“好多好多野果子!”

小女孩停下来,采了很多野果放进篮子。

还要,继续采药才行……

走啊走。

再走啊走。

“找到啦!”

这次,小女孩谨慎得多,采到药草立刻就想往回走,她穿过几棵树,再穿过几棵树。

吱吱!

有声音,在头顶。

小女孩抬头,但是,什么也没看见。

一低头,棕色影子爬进篮筐,叼着她的药草,顺着手臂爬到她头顶,纵身一跃,跳到树上,在树梢间上蹿下跳,似乎在展示它有多会爬树。

“小松鼠!你不能拿走我的药草!”

虽然长着獠牙……但仍旧是小松鼠!

小女孩开始爬树。

爬呀爬。爬呀爬。从一棵树,爬到另一棵树。

对于生活在边陲小镇的居民来说,爬树没什么好稀奇的,有时候自家院子里都有很多树。

她终于爬到小松鼠旁边了!

对小松鼠伸出手。

小松鼠忽然跃到头顶,穿过叶片,不见了……

剩下小女孩停在树干上,“欸?”

树上,有好多好多果子。

她也很累很渴了,摘了很多果子充饥,又摘了一些放进篮筐里。

哗啦!

“嗯?”就在拉扯某根树枝时,银光一闪,有东西掉在地上。

小女孩爬下树,捡起那个东西。

“钥匙?”

是哪里的钥匙呢?

时间,好像已经过去很久。

好,趁着天色还早,继续,去采药草吧!

小女孩不气馁,目标明确地走向森林更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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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生收藏家爱德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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