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蝶恋花(四)

眼睛还没睁开,安已只觉脸上冰冰凉凉的。

季轻舟将安已抱在怀里,指腹擦着她的脸。

“怎么了?”他问道:“怎么哭了?”

安已吸了下鼻子,趴在他的的胸口喊他的名字:“季轻舟?”

“嗯?”

“你相信前世吗?”

季轻舟一怔。

水从地面涌出,从天上落下,从四面八方涌来,层层加固的河堤再也挡不住,那潮水找到一个细小的裂缝,立刻扑了上去,然而那冲出的水顷刻间就找到了洼地,又归为平静。

“你知道淮川吗?”安已依旧闭着眼。

季轻舟声音艰涩:“知道。”

好奇了很久,却又不想知道的人在这一刻出现了,忽的,那根弦松了下来。

“他的妻子,叫阿芸。”

安已跟季轻舟讲了很久,淮川和阿芸,讲了故事里还没写到的结局。

那个女人一定等了很久很久,把手绳又给了她的小女儿,她的小女儿又给了她的后代,那个女人不知道,她们等很久很久,等了几代人,才等到手上带着二十一朵半海棠花绳的人吧。

安已仿佛又要睡着了,吐字不清地又问季轻舟:“你知道淮川吗?”

季轻舟这次没有回答,他已经从安已的描述里猜到了。

“季轻舟,你,就是淮川。”

他从前一直以为他是淮川的替身,没想到安已说他就是淮川。

季轻舟抬手遮住双眼,可是,他是物理学在读博士啊。

不出意外的话,他会顺利毕业的。

毕业之后,他可能会去当老师,他会告诉他的学生,这世间的一切都是有规律的,这世间的一切都是有公式的。

可安已认为他是淮川,应该比他是淮川的替身好吧。

季轻舟在凌乱的大脑中安慰自己。

他陪安已躺着,至少此刻是真实的。

过了一会儿,进来一个电话,季轻舟拿起手机轻手轻脚地去阳台接了。

电话结束后,他回到卧室,安已靠在床头坐着。

季轻舟神色不似之前轻松。

“怎么了?”安已问。

“公司有点事情。”季轻舟舒展开眉毛,他不想影响到安已。

看样子不是小事,她说:“那你快回去吧。”

季轻舟给安已倒了一杯水放在床头柜上:“不着急,再陪你几天。”

他想跟安已一起走,安已不想走,他也不愿催他。

两人起得晚,早饭是赶不上了,用季轻舟托人寄来的东西对付了两口。

到了中午下楼吃午饭,午饭后安已让季轻舟陪她去隔壁看看那四匹马。

跟大爷的交谈的时候,无意得知季轻舟买下马的价钱。

安已起了调侃的心思:“以前也没觉得季总这么有钱啊!”

季轻舟很少在有钱这方面感到得意,如今也是让安已因为这个心情愉悦了,于是说道:“你开心就好。”

安已点头:“开心啊,我很开心,要是能带走我就更开心了。”

季轻舟面色惊喜。

安已沉默了下,季轻舟又解释道:“我不是催你离开的意思,你永远是自由的。”

安已摸了摸小马儿:“回去吧,我也想奶奶,”她回头冲季轻舟笑了笑:“很久没见到她了。”

离开的事就这样很快确定下来了。

季轻舟牵出一匹高大的雄马,踩在脚蹬上,一跨就稳稳坐了上去。

他朝安已伸出手:“上来?”

安已眼神微讶。

季轻舟道:“之前不是说带你骑马吗?”

她以为季轻舟说着玩的,她不知道他会骑马。

安已犹豫了下,伸手在季轻舟的帮助下坐了上去。

马儿在院子里转了两圈,等安已适应了些,季轻舟从拉着缰绳让马走出院子。

阳光将街道照得亮堂堂的,偶尔几个行人经过,有的院门前还有半躺那晒太阳的。

街道上不便快骑。

季轻舟的手臂从安已身后伸出来,握紧缰绳,两人一马在街道上漫步。

恍惚间,安已好像又回到了那条下着细雨的小路上。

季轻舟像变戏法一般,不知道从哪里变出一把油纸伞,撑在安已上方。

安已道:“没下雨,撑伞做什么?”

“你们女孩子,不是都害怕晒吗?”

安已回头侧眸看了眼季轻舟的侧脸,不由得夸了下他:“要是你是别人的男朋友的话,这么细心,对方肯定会更喜欢你的。”

“可惜了,没有别人,我已经在你这棵树上吊死了,”季轻舟扬起嘴角,“那你会更喜欢我吗?”

安已想了下,点头:“会。”

季轻舟在她侧脸印下一个亲吻:“我更喜欢你。”

一户人家院门前,两个对着讲话的奶奶,看两人从面前过去,说道:“哟,小伙子,跟老婆骑马呢?”

季轻舟笑声张扬:“是啊,阿婆,下午好啊!”

回云市后,季轻舟先送安已回家后又去了公司。

安已回家在沙发躺了十分钟左右,孔悦开门进来了。

安已不在的时候,她偶尔会来帮忙给几盆花浇水。

行李箱还摆在玄关没有收拾,孔悦喜道:“你今天回来啦,怎么不提前告诉我?”

“临时决定的。”安已调整了一下坐姿。

孔悦放下包:“那也得提前告诉我啊!”

安已很想问,提前告诉你是起到什么作用呢?是去车站接我还是做好一顿丰盛的饭等我回来。

都不是。

孔悦往喷壶里接了点水,去阳台浇花。

“哎?我之前给你说的让你季轻舟接着谈,谈得怎么样了?”

安已敷衍了句:“在谈。”

孔悦点头,似乎是对女儿的听话感到满意。

“最近你们可以分了,”她拎着喷壶回头看了一眼安已,“你一个阿姨要给你介绍一个相亲对象,条件不错,有车有房,而且随时准备结婚。赶紧分了,可别让人把你耽搁了。”

安已淡淡道:“妈,我最近没有分手的打算。”

“哎?”水壶咚的一声放下,洒了点水出来,孔悦到她跟前道:“那天咱们不是说的好好的吗,你也答应了要分手的啊!”

安已每次见到孔悦的时候,都觉得胸口有一块又沉又厚的云。

她走了,那云就散了,后来意识到,那不是散了,是暂时飘走了。

“如果你是来浇花的,那你就浇花就好了,如果你是来让我相亲的,对不起,从现在起我明确的拒绝你以后为我安排的每一次相亲,如果你是来让我分手的,那也对不起,我的感情从来只是我说了算。”

孔悦脸色瞬间不好了:“你这丫头,我是你妈妈,我是关心你啊!有这么跟妈妈说话的吗?”

安已无声的叹气,诚恳地说:“妈,我需要你关心的时候,你从来都舍不得花一点儿精力在我身上,而且你问问你自己,你是在关心我吗?”

孔悦说不出话来。

“妈,我能好好照顾自己,在上大学的时候就可以了,现在我不再期待也不再在意从前我没有得到的东西了。”

室内飘过一瞬的寂静,孔悦往前走了一步,想说什么又说不出来。

安已把行李拉到卧室,关上了门。

孔悦在沙发上坐了下,距离安已仅仅一墙之隔。

然而这堵墙砌起来的时间太久了,门内的人不敢打开门,门外的人没有钥匙,这堵墙可能一生都无法跨越。

孔悦坐了会,才想起阳台上的花没有浇完。

浇了水,孔悦在网上订了些果蔬肉类,等送过来一一放进冰箱。

填满的冰箱,似乎让孔悦不那么空了。

她洗完手,敲了下安已的门,告诉她走了。

安已打开门,孔悦冒出点喜悦,却只听到她说:“妈,你下次来提前打招呼吧。”

一句话又掏空了冰箱里的东西。

孔悦有点失落地下楼,不过在和季轻舟在楼下打照面时又燃起了斗志。

季轻舟怕安已自己收拾东西会累到,尽管他已经提前嘱咐了。

他一忙完,立即就赶了回来。

季轻舟率先打招呼:“伯母好。”

孔悦扬着脑袋点头:“我也不和你兜圈子,我刚跟安已聊过,你不适合她。”

孔悦以前拒绝人的时候,还是比较有礼貌的,给别人留有余地,说的是“我家女儿不适合你”,但孔悦一直对苏溪说她女儿配不上她儿子耿耿于怀。

见面自然也不客气。

想起这茬,她说话又添了些,“当然,你母亲也是这样认为。”

季轻舟眉峰结起,他妈妈还去找过孔悦。

不过这不是重点,孔悦在意的事情他是知道的。

他只说:“如果您担心结婚的事的话,我可以现在就可以和安已领证,”他顿了下,“前提是安已答应的话。”

孔悦第一次直面季轻舟,还被戳了肺管子。

“请问伯母您还有什么顾虑吗?”

有,当然有,孔悦缩了鼻翼,他和她那带着汽车尾气的爹一样的“高知”。

这个她是不会说出来的,如果安已他爸爸在的话她倒是会说给他听。

孔悦在安已那里没讨到好果子吃,在季轻舟这里又当门将军。

她赌气似的说:“安已答应我了会跟你分手!”

季轻舟抿唇没说话。

说了也没出气,又怕女儿找她算账,有点心虚,孔悦随意道别后扭了两下脖子走了。

其实季轻舟心里也七上八下,他到上楼脑子里反复就一句话,他是淮川,安已不会这么做的。

他回到家看到安已,两步到她跟前,亲了个唇舌相接的吻才静了下来。

“我在楼下见到你妈妈了。”

安已泛红吐气的嘴唇凝滞:“然后呢?”

“她说你要跟我分手。”

安已一愣,随即说道:“没有的事。”

季轻舟让安已去坐着,他来整理衣服。

安已在一旁想到孔悦,又想到苏溪,觉得这两人还挺有意思。

安已笑道:“我妈妈跟你妈妈倒是蛮像的,如果她们早一点儿认识,说不定可以成为好姐妹呢!”

季轻舟深以为然,他拿起安已的衣物,放进衣柜格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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