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南一的笑脸一天比一天多，周弋楠比谁都开心。
他发现真正的纪南一是热烈的，自由的，也是自尊又敏感的。
每次他请客后，纪南一就要回请，价格不一定对等但她一定会请。就像在他们之间划一条线，她总是执拗地拉开彼此的距离...
想到这忽然觉得车里闷，周弋楠就下了车。
依旧面朝着茶餐厅的窗户，靠着车门抽烟。抽完了烟头就扔在地上，踩着稔灭。
纪南一今天见的是香港那家科技公司的项目负责人，他刚好来上海出差，给纪南一带了点燕窝。
友商之间也没必要那么生分，礼尚往来纪南一懂，出了茶餐厅就给田甜发了消息，让选个合适的伴手礼送过去。
她息了手机，摸着背包的开口塞进去，将燕窝换到另一只手，空出来的手扶握住背包肩带过马路。
车停在茶餐厅对面，她站在路边想路线，却听见有人喊她。
“纪南一！”
循声回头看，是周弋楠。
他站在与她隔着一个车位的地方，单手抄兜靠着车。头顶是繁茂的梧桐，他表情随意，但有种毫不费力的矜贵。
长手长脚靠那，就像在拍大片的模特，与经过的路人简直不在一个图层。
除了刚刚在图书馆瞥了一眼，他们上次见面是将近三个月前。
那时还穿外套，藏住了周弋楠的身材，如果不上手摸，会觉得他只是长得高瘦精神。现在天气热了，换上轻薄的衣服，好看的肌肉线条就明显起来，显得他更精壮，人也更成熟些。
刚刚吃饭时她还开玩笑，说感觉有车跟着她，没想到是真的。
她扫了眼地上的烟头，没说话，侧身穿过周弋楠身边去找自己的车。
周弋楠把车门拉开，拦住纪南一，纪南一闻到烟草味，还有清冽的车载香薰。
她偏了偏头，拧眉道：
“干什么。”
周弋楠捏着烟盒往手背上敲，闷闷几下都是空的，便一把捏碎，像投篮一样投进远处的垃圾桶。
居然中了。
纪南一看了看绿化带对面，停着她自己的车，要过去必须穿过周弋楠面前的人行道，此刻正被周弋楠的车门拦住。
她抬高音量，
“让一让。”
周弋楠这才开口，脸上挂着几丝纨绔问她，
“生意还做不做？”
纪南一站得笔直，
“我们已经找到新的合作商了。”
周弋楠换了个姿势靠在车门上，笑，
“我问你石头的生意还做不做。”
纪南一只瞥了眼周弋楠，
“不做你的生意。”
他一副怡然自得的表情，弓身凑近纪南一，纪南一几乎同时往后退了半步。
他也没恼，就语气飘忽道：
“那我就这么回了王太，她的面子我给不了，不是我不想给，而是——”
周弋楠将声音拉得很长，黑眸幽幽看向纪南一。
威胁？
纪南一拧着眉，给了周弋楠一记眼刀。
他这话等于在告状，哪里是他不愿给王太面子，是那个纪南一架子大，王太的薄面请不动。
王太的关系网对纪南一很重要，她不可能因为周弋楠得罪王太。
好汉不吃眼前亏。
纪南一虽无奈，但也只能认怂，长叹了口气问他，
“你要什么样的石头。”
周弋楠想了想，
“钻戒，我要粉钻。”
纪南一在心里快速盘了一遍，
“我的货源在斯里兰卡，没有粉钻。你应该找阿盖尔矿，或者去南非。”
周弋楠顿了顿，又问，
“你那有什么，就要粉色。”
既然要做生意，纪南一就严谨起来，
“帕帕拉恰，或者粉色蓝宝石。帕帕拉恰带一点橙色，粉蓝宝更暗一点。要想找纯粹的粉色，还是建议粉钻。”
周弋楠划着手机屏幕，态度有些随意答，
“行。”
“预算多少？形状和切割有没有偏好？”
“都行。”
周弋楠这才又抬头看纪南一，但眼神没有聚焦，飘忽后的，真不像诚心买货的样子。
黄梅天温度不算特别高，但空气潮湿闷热，加上刚下过雨，树上有水滴到纪南一头顶。夹杂着灰尘的粗粝，顺着头皮往脖子里流。
她很讨厌这种感觉，人开始有些烦躁，说话的语气也更急，
“那这生意没法做。”
周弋楠才被拉回魂，暗灭手机扔进车里，语气也诚恳了几分，
“那你有什么建议？”
这话听起来没什么毛病，但彻底激怒了纪南一。
她往周弋楠跟前上了一大步，周弋楠身子靠在车上，重心不稳，被她唬得歪了一歪。
纪南一瞪眼，直勾勾盯着周弋楠，
“你这样有意思吗？你是真的要找我买钻石，还是只想找个借口继续羞辱我？显摆你现在过得多好，抛弃你的我有眼无珠是吗？”
周弋楠动了动唇，但黏腻的天气糊住了他的嘴巴，没发出声音。
纪南一情绪激动，
“没想到你是这么记仇的人，当年确实我提的分手，但你现在过得比我好多了，我已经输了不是吗？为什么抓着我不放？非要逼死我，看我永无翻身之日你才解气吗？”
周弋楠看着纪南一，眸光逐渐下沉。
而纪南一，憋了几个月的心里话，今天不全说出来是不会罢休的。
她眼都没眨，继续质问周弋楠，
“那你要我怎么做？给你下跪道歉？还是彻底消失在这个城市？或是重新滚回斯里兰卡？你说，只要你答应以后不再骚扰我，能做的我都做！”
回国捂了几个月，纪南一肤色白回来一些，她话说得快又猛，激得两颊泛出红晕。眼底有说不尽的委屈，
“别再在我的面前炫耀...”
每次看见周弋楠，她都会想起过去，想起她小心翼翼的谎言，这对纪南一来说太煎熬。
她抬着头看周弋楠，那双墨色瞳孔无波无澜，似一潭死水。
但纪南一没兴趣推敲，她只移开视线，看向前面的十字路口，绿灯刚亮，公交车轧着水花转弯。
“我们不要再见面了。”
周弋楠仍旧沉默，仍旧什么也没说，转身坐进车里。
纪南一让了半步。
然后听见砰——
一声关门，有风打到她脸上，掀着发丝飘了飘。
然后是轰鸣的引擎声，黑色轿车汇入车流，很快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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