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临看着之前的自己眼神扫过陈列的武器，那双熟悉的黑眼睛里带着不易察觉的警惕，在琳琅的寒光间游移不定。
“试试这个如何？”
他，或者说，此刻披着“阿源”皮囊的江临将柜台里那把唯一的、古朴的黑弓轻轻向前推了推，脸上是恰到好处的温和与笃定，“我觉得它可能……挺适合你的气质。”
他微微倾身，朝着对面那个懵懂又强装镇定的“自己”俏皮地眨了一下眼睛，语气轻快得像是在分享一个小秘密：“放心，在这里试用基础武器，不花积分的哦。”
骗你的。
江临在心底无声地嗤笑，带着点自嘲般的凉意。
我这就一把弓，想要别的还没有呢。
这整个看似选择丰富的武器库，不过是为你，或者说，为“我们”这命中注定的一刻，搭建的华丽舞台。
当那个“自己”终于犹豫着伸出手，握上弓臂，指尖触碰到冰凉的弓弦，流露出一丝奇异的契合感时，江临知道，上钩了。
“明智的选择。”他微笑着，声音温和得像拂过湖面的春风，修长手指在虚空中轻点，调出交易光屏。
【物品：未竟之约】
【品质：精良】
【兑换价格：4000积分】。
“四千？”对面的“江临”吸了口凉气，下意识地看向自己的余额。
此时，江临（阿源版）也在默默地想，才4000，我就这么不值钱吗？
果然之前的自己一听这个价格就开始犹豫，眼神里写满了“是不是太贵了”、“能不能便宜点”。
江临（阿源版）一看对面那家伙眼神飘忽的状态就知道，他脑子里绝对在飞速运转，琢磨着怎么砍价。
砍价？
跟我？
江临（阿源版）心底那点因为“廉价”而升起的不爽，瞬间达到了顶点。
这么磨叽？
他脸上那完美无瑕的温和笑容极其细微地收敛了一瞬，快得如同错觉。
与此同时，一股强烈的危机感攫住了对面的“江临”！
但已经晚了。
不耐烦的江临（阿源版）随意地抬起手，在对方警惕又茫然的目光前，轻轻打了一个响指。
“嗒。”
一声清越的脆响，在寂静的陈列室里回荡。
无形的、温和却不容抗拒的力量随着响指声拂过“江临”的意识，将他心中翻腾的疑虑、警惕和砍价的念头，如同拂去尘埃般悄然抹平了。
一种奇异的平静与信任感取代了一切。
他看向阿源的眼神不再锐利，反而带上了一丝迷茫后的放松和认可。
刚才那巨大的开销带来的肉疼和不安，似乎也变得……可以接受了？
把弓卖出去之余，还强买强卖两件新手必备小垃圾，8000积分美滋滋到手。
然后把自己踢出空间之余还没忘了把柳清源那句忠告传承下去：不要许愿。
好了，清静了。
扮演结束，积分到手，关键的警告也已送达。
周遭武器店的景象如同退潮般迅速模糊、消散。江临站在原地，感受着空间扭曲，重新变回那座银色高塔内部的景象。
然而，与之前不同，巨大的轰鸣声从塔身内部传来，脚下传来剧烈的震动。
墙壁上开始浮现出无数璀璨的咒文，它们如同拥有了生命般流动、剥离，汇入空中狂乱飞舞的光带中。
整座高塔，正在坍塌！
不是物理意义上的崩毁，而是构成它的规则与力量在回归本源。
无数的符文咒力，如同百川归海，化作汹涌澎湃的洪流，从四面八方涌向江临，疯狂地灌入他的身体。
那是他曾经付出的代价，是他被诅咒束缚的力量，是他遗失在漫长轮回中的权能……
此刻，尽数归来！
高塔在他眼前分崩离析，化作漫天闪耀的光点，最终彻底消散于无形的黑暗之中。
诅咒解开了。
柳清源还等在那里，依旧穿着那身肃穆的黑色礼服，仿佛时间的流逝未曾在他身上留下痕迹。
然而，当他看到江临完好无损地、甚至气息更为深沉地出现在原本高塔矗立之处时，那张总是没什么表情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无法掩饰的惊讶。
江临看着他，也是心情复杂。
知道了塔中的真相，知道了那无数轮回的执念与牺牲，再面对这个作为系统精灵的昔日搭档，一种复杂而陌生的情绪在胸腔中涌动。
他朝柳清源走去，脚步平稳，打破了这片死寂的沉默。
“你看起来有点惊讶。”
江临开口，声音比平时低沉些许。
柳清源熔金的瞳孔注视着他，没有否认。
江临停下脚步，与他对视，故作轻松地问出道：“在过去的循环中，我难道没有一次……从这个塔里出来吗？”
柳清源的唇角缓缓勾起一个近乎无奈的弧度。
“没有，”他的声音在虚无中显得格外清晰，“一次也没有。”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江临不太适应这种沉重而复杂的氛围，也不太习惯消化自己与眼前之人那过于深刻的过往羁绊，于是生硬地转移了话题：
“你当初到底许了什么愿望？”
柳清源看着他，那双熔金的竖瞳里似乎掠过一丝极细微的波澜，他平静地回答，语气甚至带着点当初那个“笨蛋”般的纯粹：
“我希望你能永远幸福、快乐。”
江临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有点酸，有点胀。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避开了对方过于直白的目光，移开视线继续追问：“那你在那扇‘门’后，经历了什么？”
柳清源的叙述依旧没什么起伏，仿佛在讲述与自己无关的事情：“按照规则，愿望若被实现，许愿者本该被系统吸收，成为其运转的一部分。但我的愿望不知为何，一直没有被判定为‘实现’。我经历了非常漫长的等待，意识几乎与系统的底层逻辑融合。然后，在某一个瞬间，我脱离了那种状态，成为了你现在所见到的样子。”
江临闻言，忽然低低地笑了一声。
柳清源略带疑惑地看着他。
“我大概明白你的愿望为什么一直没被实现了，”江临抬起眼，眼中带着一种看透宿命的了然，“或者说，它其实已经以另外一种扭曲的方式‘实现’了。”
他顿了顿，迎着柳清源的目光，缓缓道：“你看，我循环了这么多次，每一次都没有记忆，没有负担，每一次‘醒来’，都是一个‘全新’的开始。到现在我都想不起那些过往，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难道不正是‘无知者的幸福’吗？”
柳清源静静地听着，熔金的竖瞳里情绪难辨。
他沉默了片刻，才轻声开口，终于问出了那个盘旋在心底无数遍的问题：
“你究竟为什么要在这里建这座塔，为什么要在系统世界里反复循环？”
江临深吸了一口气，知道这个问题避无可避，终究是要直面的。
他脸上的那点故作轻松的淡然渐渐敛去，抬起眼，目光清澈而坚定地望向柳清源，一字一顿地回答：
“为了找你。”
四个字，重若千钧地砸在柳清源的心上，让他的瞳孔猛地收缩，连呼吸都似乎停滞了一瞬。
为了找我？
就为了这个，他付出了无数次轮回、承受了自我诅咒、剥离自身骨骼、近乎偏执地追寻一个渺茫希望的理由？
巨大的震撼与某种难以言喻的酸楚攫住了柳清源，让他一时失语，只能怔怔地看着眼前这个眼神坦荡而执着的青年。
看着柳清源罕见的失神模样，江临倒是微微笑了笑，语气恢复了之前的平静，甚至带着点看开后的释然：
“你看，现在不是找到了吗？”
他顿了顿，带着一种确认般的温和，轻声唤道：
“阿源。”
听到这个熟悉的、带着亲昵意味的称呼，柳清源眼睫微颤，仿佛从一场漫长的梦境中被唤醒，缓缓回过神来。
“嗯。”他低低应了一声。
江临看着他，眼中笑意加深了些许，然后，他像是完成一个迟来的仪式般，郑重地朝对方伸出手，语气真诚而坦然：
“很高兴认识你，阿源。”
柳清源的目光落在江临伸出的手上，又缓缓移到他含笑的脸上。
他嘴角也几不可察地向上弯了一下，伸出手，握住了江临的。
掌心相贴，带着彼此微凉的体温。
柳清源停顿了片刻，看着江临，熔金的瞳孔里闪过一丝复杂，补充道：
“我，或许已经不完全是你记忆里、或是你想象中的那个‘阿源’了。”
系统精灵的身份，漫长的等待与异化，或许还是在他身上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
江临闻言，却并没有露出任何惊讶或失望的神色。
他反而更紧地回握了一下柳清源的手，摇了摇头，眼神依旧清澈而坚定：
“没关系。”
他顿了顿，看着对方那双非人的、却映着自己身影的熔金竖瞳，语气带着一种毋庸置疑的确认：
“之前的事我都忘记了，我认识的，一直就是这个阿源。”
这句话仿佛带着某种奇异的魔力，瞬间抚平了柳清源眼底最后那一丝不易察觉的犹疑与疏离。
柳清源怔了片刻，随即，一个真正释然的温和笑容，终于在他脸上缓缓绽开。
“很高兴认识你，江临。”
不刀的，我是亲妈[抱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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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章 新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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