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临远远便瞧见一队身着织影阁标志性黑袍的人马静候在偏厅外。
他目光扫过，隐约可以根据熟悉的面具花纹辨认出云娘站在第二排。
看到江临出现，云娘与领队低语两句，便悄然脱离队伍，快步走了过来。
她抬手摘下面具，露出带着些许无奈笑意的脸庞，未语先叹：“可算见着个熟面孔了，江临，不是我说，你们槐家主也太难见了些。”
她说这话时，眼神里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幽怨，让江临莫名觉得这话像是冲着自己来的。
江临下意识接话：“槐家主很难见吗？”
他印象里槐十七明明每天都挺闲的，总能抽出些时间在自己面前晃悠，以至于他都快忘了这位在外人眼里还是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隐世高人。
云娘轻轻“啧”了一声，语气带着点认命般的调侃：“可不是么，要不是这次系统动荡，事关重大，我怕是到现在都不知道槐家大门朝哪边开。”
江临被她说的有些不自在，干咳一声，刚想转移话题，云娘却话锋一转，压低了声音道：
“哎，说真的，你家那位身体是真不太舒服？我看他现在瞟过来的眼神，可一点不像有恙的样子，锐利得能刮层皮下来。”
“什么叫我家那位……”江临一边下意识否认，一边顺着她的视线回头，果然看见槐十七正抱着胳膊，站在不远不近的回廊拐角处，目光沉沉地望着这边。
那眼神，分明是看着自己过来与云娘交谈，心里不痛快，却又碍于此刻“失忆”和“柳清源”的身份，找不到立场上前干涉，只能杵在那里散发低气压。
云娘嘴角几不可查地动了一下，语气里带了几分戏谑：“呦，看来……我来的是不巧了？”
江临面不改色地收回目光，对着云娘轻描淡写地说：“没什么，我们刚吵了一架。”
云娘闻言，眼睛惊讶地睁大了一些：“你们俩还会吵架？”
语气活像听说太阳打西边出来。
江临失笑：“多新鲜呐。”
“我看他那样，还以为是什么都会依着你的类型呢。”云娘小声嘀咕。
就在这时，槐小雨步履轻快走来，对着云娘恭敬一礼：“少阁主，会客室已经准备好了，请您随我来。”
云娘闻言，重新戴上面具，冲江临微微颔首，便随着那队黑袍人，跟着小雨往会客室方向走去。
与她们方向相反的，是终于按捺不住走过来的槐十七。
他踱步到江临身边，视线还追着云娘她们离开的背影，语气里带着点故作惊讶的调侃，眼底却没什么笑意：
“柳客卿，织影阁的少阁主亲至，他们商议要事，居然不带你一起？”
江临斜睨了他一眼，语气平淡无波：“这就不劳槐家主费心了。”
碰了个软钉子，槐十七也不恼，反而像是达成了什么目的一般，嘴角勾起一抹得逞似的浅笑，施施然转身，也朝着会客室的方向不紧不慢地走去。
江临看着他那刻意挺直、甚至带着点炫耀意味的背影，终究是没忍住，低头极轻地笑骂了一声：
“幼稚。”
——————
客院重归寂静。
江临独自站在院中，方才与槐十七那番机锋交错的试探，以及云娘到来带来的小小插曲，都如潮水般退去。
他没有立刻回屋，而是转身去了偏厢。
这两日因着这突如其来的角色扮演，江临少有闲暇陪伴自家小猫，心下不免有些歉疚。
果然，刚推开偏厢的门，一团毛茸茸像小炮弹一样扑了过来，亲昵地绕着他的脚踝打转，用脑袋一下下蹭着他的裤腿，喉咙里发出满足的呼噜声。
“砚离。”
江临蹲下身，将小猫捞进怀里，指尖没入那柔软温暖的皮毛。砚离在他臂弯里蹭得更起劲，金绿色的猫眼眯成一条缝，显然对主人的归来欢喜不已。
江临将脸埋进小猫颈侧，深深吸了一口带着猫草气息的柔软毛发。
一边吸猫，思绪却一边不由自主地飘远。
一种前所未有的荒诞感漫上心头，他，江临，此刻正扮演着“柳清源”，去试探一个可能窃取了他过去、却为他流下眼泪的“怪物”。
一安静下来，脑海里挥之不去的，便是槐十七那双湿漉漉的金色眼眸，和那句斩钉截铁的“我很喜欢江临”。
即便有“小心所有金色眼睛的怪物”的警告，江临的心仍会在回忆这些片段时，不争气地漏跳一拍。
无论怎样，槐十七都是个有危险吸引力的小怪物。
他对自己说。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被动的观察和迂回的试探，只会让这团迷雾越来越浓。
江临抬起眼，目光穿过窗棂，落向会客室的方向，心中已有了决断。
等送走云娘，是时候亲自去触碰一下，这份温暖的真假了。
逗猫的时间过的飞快，远处的会客室似乎传来了动静。
会谈似乎结束了。
江临收敛心神，轻轻将意犹未尽的砚离放回软垫上。无论内心如何翻涌，表面功夫仍需做足。他现在是“织影阁客卿柳清源”，于情于理，都该去送一送云娘这位“同僚”。
他整理了一下衣袍，确保神色恢复了一贯的清冷，这才举步朝偏厅方向走去。
云娘正与几位槐家的长老客套告别，见江临走来，面具下的眼睛微微弯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促狭。
她快步迎上，低声道：“你可算是来了，就你们槐家这位家主，心思深得很，跟他说话得打起十二分精神。”
江临无奈，刚想开口，云娘的个人终端却突然发出了一声轻微的提示音。她下意识低头瞥去，似乎是收到了什么传讯。
槐十七这时也似乎是终于找到了上前的借口，极其自然地踱至江临身侧，与他并肩而立，姿态看似随意，却隐隐透着一股不容忽视的存在感。
云娘深吸了一口气，举起终端，朝向槐十七的方向，语气带着公事公办的严肃，却又难掩其中的惊异：
“槐家主，您之前让我们织影阁帮忙查探的，关于‘不需结印即可施展金色咒术’的线索，阁内刚刚传来了古籍库的最新反馈。”
不需要结印即可施展金色咒术？
槐十七在查我的事？
一种不祥的预感渐渐涌上江临心头。
云娘顿了顿，一字一句，清晰地读道：
“根据残卷记载，约两千三百年前，曾有一位横空出世的天才咒术师能做到这一点。其咒力磅礴，符文自生，光华璀璨如烈日流金，堪称当世无双。”
她的声音在寂静的回廊下回荡，每一个字都像敲击在江临的心上。
“那位天才的名字，据记载……”
云娘的目光最终定格在江临身上，带着一种混合了探究与不可思议的语气，缓缓吐出了那两个字：
“叫做……江临。”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江临感觉到自己的血液似乎有瞬间的停滞，全身的肌肉都下意识地绷紧。他维持着表面的镇定，甚至连呼吸的频率都没有改变，但只有他自己知道，内心深处已是惊涛骇浪。
就在这时，他身侧传来一声极轻的、几乎带着点慵懒意味的低笑。
槐十七依旧维持着与他并肩而立的姿态，目光掠过江临看似平静的侧脸，最终看向云娘，唇角噙着一抹玩味的弧度，语气轻松得仿佛只是在讨论今日的天气：
“哦？两千多年前的人吗？想必是重名了吧。”
云娘看了看槐十七，又看了看面无表情的江临，似乎是感觉到了此刻略显微妙的氛围，明智地没有再多言，只是拱手道：
“线索已带到，织影阁不便久留，告辞。”
她目光扫过江临，并未流露任何多余情绪，便领着众人转身离去。
织影阁的人如来时一般，悄无声息地迅速离去。
回廊下，又只剩下江临与槐十七二人。
槐十七转过头，看向江临，墨色的眼眸深不见底，他微微歪头，语气带着一种近乎无辜的好奇，轻声问道：
“柳客卿，你说……世上真有如此巧合之事吗？”
云娘：这俩人仿佛自带结界一样，溜了溜了。
江临：我到底算掉没掉马……[化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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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8章 天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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