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咳……”
脖颈之间的力道突然松了，巫诺好歹是重见天日，紧捂住胸口猛地咳起来，大口大口地喘气，仿佛要将被扼住喉咙之时缺乏的呼吸全部补回来。
他背靠着墙勉强支撑起自己，抬眼看向梅里，审讯室内光线太暗，只能瞧见模糊的身影。
“你要杀我？怎么，恼羞成怒了？”他生理性地眼眸泛红，嗓音发哑盯住人问。
暗色中有黯薄的轻嘲笑意，“如果刚才你成功先杀了我，就不用问这个问题了。”
巫诺垂头捂了捂嘴，闷住咳嗽的冲动。
是了，这不是在打闹，是动真格，是实打实的杀人灭口。
他不能否认在察觉到这里可能还存在另一个人的时候，那飞滚出去的架床和凌空而去的刀片都是要将对方置于死地。
但很可惜，他没有成功，而这个人是梅里，梅里一定看到了他窃取数据。
“你为什么可以在军部？”巫诺甫一问出口，没等他回答自己就先明白了。
他自言自语说：“哦，虽然按道理来说转务不能踏入地面军区，可是因为你加入了专项组，要调查最近的事故，所以有了一些特权？”
他们的行程肯定是不会互通的，巫诺没料想到自己来了军部也还能撞上梅里，抬头不见低头见，晦气！
不过说到晦气……
“我今天特别晦气，遇见我的人全部都被抓了，你自己掂量一下吧。”
他说着一边去检查了数据代卡，一边喋喋不休：“当然了，这里这么黑，能看清楚个什么？今天我们就当做没有在这里见过面，我们大道向两边，井水不犯河水。我不管你，你也别管我。”
开玩笑，当然是要撇开关系了，但凡他敢说出一句有威胁的话都怕活不过今天。
数据显示依旧在复制中，已经完成了76%的进度。
巫诺盯着数据屏微微一愣，忽然想到，他都还没想过梅里到这里来是干什么的？总不能也是偷数据吧？实在不像……
【嘀、嘀、嘀——】
刺耳的机械警示音骤然响起，响彻整个军部，原本就只有一丝光线从排窗中透进来，此刻也变成了红光，腥厉而夺目。
虽然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巫诺一把将代卡取走，下意识中止了复制，转眼瞧见了梅里已经极快地将审讯室复原了，将打斗所留下的痕迹也收拾干净，他有要撤离的架势。
巫诺呼吸一紧，上前赶紧拉住他，执拗开口：“你去哪？带上我！”
——他才刚说完井水不犯河水，让梅里别管他。
“你怎么来的怎么回去。”梅里加快语速道，拂开他。
巫诺爬管道来的，但速度慢，谁知道现在出了什么事，他怎么敢耽搁！
越来越急促的警报声将人也刺激得焦躁，红光刺眼，巫诺没有办法，心一狠“啪嗒”一声——
“你！？”梅里惊愕。
他拿手铐一边锁在梅里腕间，麻利地将另一边铐在自己手腕，拔出钥匙作势要远远扔出去，愤愤开口：
“今天我们就锁死在这里！一日夫夫百日恩，别想着大难临头各自飞！你带上我一起逃出去，我们还能一起串供做在场或者不在场证明！”
形势急迫，梅里不得不咽下这口恶气，但也最后为自己争取利益，作为交易：“数据共享！”
“成交！”
共享个球，他辛辛苦苦得来的，反正又来不及签协议，骗了再说。
于是乎，巫诺晕晕乎乎地被梅里半是牵拉半是拦腰捞带，手腕被扯得泛疼，手铐是保障也是限制。
——他走电梯井。
从电梯井内飞速下降，巫诺不自觉地抱紧他，被高空刺激又激起了莫名的亢奋，哆嗦着咬牙切齿地咒骂：“你是真王牌特工……”
他只是随口吐槽，但“特工”这个词对梅里来说过于敏感了。
……
军部内已是红光满天，警笛叫嚣。泄露事故之中受创，军部本就没有完全修复，还处在半瘫痪的状态之中，不知道为何今日又崩溃了。
希斯兰如今真是多事之秋。
去审讯室耽搁了些时间，再次出现在人前时巫诺跟着梅里一块，一起落步迈进了专项控制厅。
他们二人同时出现，引起了一阵疑惑轩然，毕竟他们今日是分开来军部的，时间不同，目的也不同。
梅里的说辞是在路上偶然遇到的，警戒响起之后索性一块，巫诺跟在他身旁低垂眉眼乖乖地附和。
挺潦草的说法，但是他们二人又没有包庇对方的理由，所属的势力又不同，因此也没谁怀疑他们之中有人做坏事。
当然也想不到真相是同时做坏事。
巫诺有句话倒说得对，他们串供起来方便。
军部在紧急处理当下的事，专项人员低声讨论，巫诺暗自将手往袖子里缩。
手铐和其他东西都已经处理了，但是逃离得太急，整理的时候才发现手腕已经被勒红了，生疼生疼的，他也不便去揉。
确实今天晦气，不宜出门。
没隔一会儿有专员来报告说系统大规模崩溃，数据泄露还在持续，根据攻击方式来看甚至不止有一方势力在针对希斯兰。
巫诺默默地听了，直觉有人在盯自己，侧眸果不其然撞见梅里的眼神，那眼神幽邃，像网，好似能够将人逮捕。
——他就是窃取数据的一员。
但大规模地数据攻击肯定不是他做的。
巫诺微微凑近梅里，压低声音与他说话，以手掩唇问：“泄露的原因找出来了吗？”
梅里只摇头示意，巫诺不明白是没有还是他不知道。
人声喧哗不住地落在耳里，巫诺现在也没事干，他需要去研究莱伽宁遗落下来的隐形眼镜和复制到手的数据，疑点虽多，但没法现在动手。
时间稍长，他迷迷糊糊地昏睡过去……
再次惊醒时是一道连续的震耳的警鸣，随后警报解除，红光消退，巫诺捂住耳朵睁开眼，从梅里肩头恹恹地撑起来。
厅内一派吵嚷，人员不断地来去，巫诺揉了揉眼睛，看到了壁钟，原来他睡去的时间并不长，他问：“我们什么时候可以走啊？”
梅里反问：“你不担心调查的结果么？”
他用词是“担心”而不是“关心”，巫诺倏地警觉，品到了他话中的深意，对此轻哂：
“担心？你说的担心是指什么？你怀疑我跟泄露事件有关，而泄露是间谍的报复，这样的话……也就是你怀疑我跟内鬼有关？”
梅里不置可否。
在公众场合巫诺不好跟他吵，他摆出一副木然迷茫的神色，托腮微挑起眉睨着他，不知事一般天真无邪，语调悠悠：“你怎么能怀疑我？我都还没怀疑你呢！”
他缓缓发问：“我有什么动机？比起我这个希斯兰地面派的人来说，你才更有嫌疑吧？你说是吗，交易官？你会是泄露事件的主使吗？”
好大的罪名，梅里不可遏制地回想起巫诺脱口而出的“金牌特工”。
巫诺笑了笑，也没指望他会回。
其实也没什么事了，他们完全可以现在离开军部的，但或许是直觉，也或许是心情和氛围使然，谁都觉得应该在这里等到公告的结果。
动乱已经开始，但并不意味着结束，甚至仍旧有剧烈的、不可预知的危机正在酝酿之中。
好像要在这个正式的场合等到一个判定，这样才恰如其分。
他们都待在这里没有动作，半晌过去，巫诺从沉思之中缓过神来，讷讷地盯着锃亮地板看。
用极其清淡缥缈的语气，他出声说：“我听说，间谍其实很多都是有代号的？”
梅里蹙眉不悦，确认：“你在问我？”
“嗯哼？”巫诺懵懂，“这里还有我熟悉的吗？”
梅里耐着性子回他：“我应该知道吗？你问的这个并不在我的所知范围之内。”
“你真没趣。我只是想聊聊。”巫诺嘴一撇，拿出了教训人的架势，“明明这是一个还算惹人遐思的话题，谁要你板板正正地回答！”
巫诺尤不解气，说到最后竟然委屈：“你会不会聊天，就不能想一想……”
他怎么总是遇到这种人，一个梅里，还有一个元杞，说星星就是星星说月亮就是月亮，简直不能聊！
“……抱歉。”
间谍会有代号吗？
有。
那是身份和行动的证明。
但闲谈也好，故意也罢，不管巫诺是基于什么缘由提起，不是他不知趣，是不能回。
这不是一个，他能够挂在嘴边的话题。
“很抱歉让大家久等了。”专项调查员拿着资料快速走进大厅，向在场的众人公示，字字清晰，“我代表专项组公开宣布现阶段的调查结果，”
“经过调查，泄露事件是从研究所引起，出现了生化有毒扩散，后续波及范围不断扩大，严重侵害了我方的生命健康安全，威胁地面的核心科研成果。同时有外来多方势力对全平台系统进行了数据袭击，造成了我方大规模的技术瘫痪和信息失窃。”
这些都是陈述已知。
重点的都在后头——
“自内鬼清剿行动开始以来，所有政界或者军方工作人员都统一接受了资格审理，已有人员落马，已被我方逮捕。”
“泄露事件系暗方间谍对我方的蓄意反击，根据追踪，主谋本次事件的暗方人物已有部分线索——代号银尾。”
“为了星球安全，决意层统一提案，高票通过了接下来的行动——内鬼清剿将得到持续的重视，务必肃清政治环境，扫清黑恶势力。”
而那位背后之中搅动风云、暗操大盘的人物，将被视作绝对的肉中刺，眼中钉，他的存在令所有人如芒在背。
他荣幸地，以高能的实力惹人忌惮，而此次希斯兰的行动也将以其代号冠名。
——间谍与反间谍的斗争将被推向**，银尾调查正式拉开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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