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座城市中的夜晚和山村中并不同，灯火通明。
时间已经来到下半夜，大厦中的灯污染了星夜，夜空中无法仅凭肉眼望到明星。除了最璀璨的那颗。绝大多数的星星隐匿在其中泯然众人。
五条悟显然不是泯然众人矣的那颗星，在这个时代，他无疑是最为夺目的那颗新星。五条家家主，同时拥有无下限术式和六眼的天才，这个时代的最强。
这颗星似乎永远也不会陨落。
五条宅周围相较于别的地方比较清静，长街上的路灯打开着。五条悟回五条家当然无比顺畅，他推开房门，五条家没有不长眼睛的人会去冲撞他们的家主。
还有几个正在清扫的人默契的低下眼，不去看五条悟。
拉开门，五条悟其实并不喜欢回到五条家的老宅，比起这种进门似乎能嗅到腐木的味道，他更喜欢外面的新鲜空气。
跟着他一起进门的夏油杰自然也没有人阻拦。
陈旧的宅子其实已经翻新过，过于古朴的日式庭院中一切都无比刻板。只是脚踩下去，悠久的木地板似乎就会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并且微微凹陷。
这里的夜晚没有一丝灯火，连烛火都没。
庭院中的长廊一眼望不到尽头，仿佛下一刻就会有怪物从里面追出。无尽的长廊尽头被黑暗吞噬着，他无法看清，压迫感扑面而来。
夏油杰按下心神，他没有感知到诅咒的咒力，这里也没有咒灵的气味。
更何况这里是五条家本家，五条悟在的地方。
随时如此，夏油杰还是提高了警惕。
站在前方带路的五条悟似乎丝毫没有察觉，他又拉开一层门，房间里空无一人，只有一只烛火燃着。
火苗摇曳，蜡液滚成珠子往下滑着。
拉上门，他们走进了这个房间。
风一吹，烛火骤然熄灭。
夏油杰猛然回过头，门确实关着。那么这里就是密闭的空间——又哪里来的风？！
一股寒意爬上脊髓，夏油杰迅速扫视四周，五条悟却仿若什么都没有察觉。
拥有六眼的五条悟按理说只会比他更加敏锐才对，怎么可能一点反应都没？
烛火一灭，房间里彻底暗了下来，门外似乎有脚步声响起，并不似人类。
可他分明没有在门外感知到一丁点儿咒力。
坐以待毙不是夏油杰的风格，他箭步重新拉门而出，门猛然打开，外面的冷风吹进房间。
门外什么都没有。
怎么会？
他刚刚还听到了脚步声。
咽下唾液，夏油杰只觉得四肢发麻。
那脚步声还没有停下。
咚。
咚。
这样一下一下敲击着木质地板。
近在耳边，夏油杰却看不到任何东西。
怎么回事？
他终于分清，那脚步声并不是从地板而来，而是踩踏天花板的声音。
夏油杰反射性的抬头望去。
他瞪大双眼。
一个怪模怪样的生物趴在天花板上往前走着，听到了有人拉开门的声音，180°扭转了脖子，猩红的眼眸在黑暗中看向了夏油杰。
夏油杰手掌隐约有些发抖。
还没来得及做任何事，夏油杰的肩膀一重。
氛围很快被打破，五条悟探出脑袋，看到了天花板上走着的无序：“啊，你在这啊，我还在想你去哪儿了呢。”
站在天花板上小小发疯了一会儿，吓唬夏油杰未果，无序跳了下来，变回了人形，挑眉看看站在他面前的少年：“你好？”
“你好像很...失望？”无序摸不太清，他试探出声。
啊，不是诅咒。察觉到这点的夏油杰手不抖了也不兴奋了，他还以为遇上了什么稀罕诅咒呢，随口敷衍：“没有。”
真没意思！要是什么真的能隐藏自己咒力的诅咒，那暗鲨起来不是一鲨一个准。
无序不置可否，没有追问。
等敷衍完了，夏油杰才从久远的回忆中扒拉出什么，他猛地回过头重新上下打量眼前的人：“是你？”
对夏油杰来说，这一切已经过去了10年之久，但对于无序来说，只不过只是昨天刚发生的事情。
于是无序眨眨眼回答了夏油杰：“是我，你好？”
五条悟从一旁探出头，手搭在了夏油杰肩膀上，目光对上无序，伸伸下巴：“这是无序。”
五条悟看起来已经和他达成了什么协议，夏油杰没有想要从中作梗的想法。肩膀上的重量提醒着他，五条悟此刻仍然是他的挚友，他们还没有彻底分道扬镳。
于是夏油杰伸出手，看向这个能随意变换自己形态的少年：“你好，夏油杰。”
无序愉快的抓住他的手上下握握：“我知道我知道！五条悟的好朋友！”
五条悟看向隔着又一个走廊的房间：“那两孩子就是他帮你带回来的。”
夏油杰神色复杂，他不确定无序到底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对他怀有警戒，但又感谢他救下了菜菜子和美美子。半响，少年开口：“谢谢。”
救出那她们并不需要费多少精力，只是走在泥泞中有些烦人，无序也没有矜持，高傲地抬抬脑袋：“不客气，但是你应该谢他，我是因为他才这么做的。”
夏油杰看向五条悟，有些恍惚。
这个时间段他们明明应该是亲密无间毫无芥蒂与秘密的同路战友。
可就算曾经再毫无秘密，十年过去了，他们在这十年中经历了太多太多的事，有所隐瞒也理所当然。
看见夏油杰复杂的神情，五条悟做出嫌弃状：“你不会要谢我吧？真别，那也太生分了。”
五条悟很轻易的就洞悉了夏油杰在想什么——同样，夏油杰也清楚五条悟这是在调节气氛，让他好受些。他笑笑：“行，我不说了。”
夏油杰完全没有想到五条悟重新遇到无序只有短短不到两天。
将话题引回重点，夏油杰重新询问五条悟： “她们呢？”
这座房屋中古朴又沉闷，像随时都会将人吞噬。但又会给予她们“家”的错觉，仿佛这里是什么可靠的避风港。
无序收敛了自己的脚步，放缓呼吸，半拉开了对面的门，声音极低：“这里。”
他动作轻缓，眼神柔和，似乎对小姑娘有独特的耐心：“她们吃饱之后就睡着了。”
夏油杰也不自觉放缓脚步，他朝屋内看去。
两个小女孩相较同龄人瘦弱了不少，互相依偎相拥，成为彼此唯一的热源。她们没有睡在已经铺好的榻榻米上，反而瑟缩在了墙角，似乎是极度缺乏安全感。
她们陷入了梦境中，沉重而又安稳。那床保暖的蚕丝被已经滑落在一旁，没有盖着两人。夜晚还是带着些许凉意，但有彼此温暖，她们也没有觉得寒冷。
夏油杰脚步轻若鸿毛，几乎听不到一丁点儿声音，他蹑手蹑脚的走进房间，黑眸停留在两名女孩身上。
枷场菜菜子和枷场美美子。
几乎算得上他一手带大的两个少女，此刻还是两个小女孩，只依偎着彼此。她们手指牢牢紧握，死死的贴着彼此。她们双目紧闭，眉头却舒展开，睡颜香甜。
黑发少年弯腰俯身，捡起垂落在地上被褥，重新披在了两个小女孩身上。
她们跟着他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又或者说当咒术师本就是九死一生。
但如果是放在五条悟这里，或许她们会成长为更为优秀的少女们吧。
这一次她们还是不要和他扯上关系的好。
夏油杰退了出去，重新阖上门：“悟。”
五条悟心中警铃大作。
“能帮我照顾她们吗？”
木质地板发出轻微的咯吱响声，少年的发色与眸子融入了黑夜之中，他几乎算得上恳求。
五条悟想也不想就回绝：“不要，你自己照顾去。”
“拜托了。”
夏油杰的声音仍然很轻。
五条悟终于意识到了什么，他想去看轻夏油杰的神情。
黑发少年神情认真不似作假，带上了恳求。
他又一次重复：“拜托了。”
不知名的烦躁感浮起上身，爬满心脏。像是细线紧紧缠绕着胸膛，密密麻麻，又无法斩断。
五条悟烦躁的揉乱自己的头发：“...啧，我知道了。”
“但是你别指望我对她们百般照顾，你也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
夏油杰得到了五条悟的同意，“嗯，我知道。但是她们交给你更好。”
心情更加烦躁了，五条悟深呼吸一口气，再吐出去，努力平复自己的心情。
怎么可能会做得比夏油杰好？他为什么这么说？到底发生了什么？
诸多疑问和烦躁都被按下，五条悟确信夏油杰这么选择一定有他的道理。
三人几乎是掐着点到达的咒术高专，踩着上课铃声进了教室。五条悟把无序丢给了夜蛾正道，自己则是趴在桌子上，没忍住张嘴打了哈欠——他精神上已经三天没睡了。
他正打算趴着小眯一会儿，没想到夜蛾正道走进了教室。他瞥了五条悟一眼。
家入硝子移开视线，夜蛾正道怎么可能不知道这两人昨天半夜溜了出去呢？
夏油杰已经离开了教室，他被派去执行个稍微有些棘手的任务，但难度并不高，只是时间要求的多。
有夏油杰在，应该可以轻易的完成这次任务。
一同被打包带走的还有咒术高专今天出现的新生。
无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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