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倒是还剩了些没切的肉。
厉宣握着刀柄，却头一次觉得那么不自在。想他当年第一回跟着父亲进山打猎，面对人畜无害的兔子他都能直接射杀，现在面前的是一块死肉，他倒是有些下不去手了。
“怎么不切？”宋元晟盯着厉宣很久了，可厉宣在发呆，压根没有要下刀的意思。
“……”厉宣垂眸盯着那块死肉，忽然有些担忧。
若是他这第一刀下得不好，岂不是丢了他将军的面子。
“仲宣？”宋元晟提醒道。
“别喊。”厉宣沉声道，“你先别看。”
“哦。”宋元晟闭上眼睛。
厉宣愣了一下，他没想到这小神医竟然如此信任他。他的手上可拿着菜刀，这人就不怕他手起刀落……
不。
他没那么忘恩负义。
厉宣微微调整呼吸，熟练地将生猪肉调整摆放方向，顺手落下第一刀。
第一刀落得还行，之后的动作就如行云流水。
宋元晟不知道什么时候睁开了眼睛，看着熟悉地切菜姿势，眼眶渐红。
肉片好码齐后，厉宣把菜刀洗净放好，“还要看什么？你……哭什么？”
宋元晟胡乱抹了把脸，才发现厉宣夸大。他明明只是眼眶红，哪里哭了？
“早知道你的刀工厨艺这般好，早该让你做饭抵债。”宋元晟故作轻松，往回走了两步，还是没忍住转回来抱住厉宣，“能耐了啊你。”
厉宣没想到宋元晟会忽然抱他。
他平日身在军营，大捷的时候也跟自己的副将、士兵拥抱庆祝过，但从没有一次像今天这样。
眼前的人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郎中，身子弱，体型单薄，除了扎针之外几乎没见他使过什么力气。所以这个人抱他的时候，不同战士那样梆硬，铠甲撞在一处的时候，胸腔都会疼。
这人虽说不如女子那样柔软，直接抱上来的时候也是那样莽撞，但……
他难得地不排斥。
“什么？”厉宣正想顺手搂上宋元晟的腰，扶一下的时候，对方却退开了。
宋元晟说：“没什么。我只是看看你的身体恢复得如何了。当时捡到你的时候，你就剩那么一口气，若是我粗鲁些，你早到阎王殿报道去了。我还是头一次见到恢复这么快的人，自然要探探真假。”
“……”厉宣看出了眼前这人是在胡说八道，却没有揭穿，而是顺着对方的话问，“那你觉得我恢复得如何？”
“恢复得很好，比我想象中的要好得多。”宋元晟转身往里屋走，“我得把药方记下来，省得日后再遇到如此伤重之人时手足无措。”
厉宣跟进去，“你自诩‘小神医’，还有手足无措的时候？”
宋元晟皮笑肉不笑地回，“老虎都有打盹的时候呢。”
宋元晟确实是在写药方。
一开始他不过是找个幌子想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奈何厉宣吃饱了也不干别的，不似往常那样在院子里练剑，反而回来看他写方子。他无法，只好强行让自己真钻进方子里去。
这一写就写到了傍晚。
桌上全是他写的药方，有好几张都飘到地上去了他也没注意，直到厉宣又换了新的菜式端进来，香味勾动了他的馋虫，他才从方子里抽身。
要说这原身自诩“小神医”也没错，原身确实在学医上有些天赋。除了给厉宣治伤用过的药材，宋元晟还在原身的影响下写了不少日常风寒感冒、体虚体寒能用的药方，而且药方写得也是半点都不含糊——什么药材用几两、与什么药材药性相冲、又与什么相辅相成，都记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今晚怎的这么素？”
宋元晟看到桌上的三菜一汤，只有一样是放了肉一块炒的，瞬间胃口大跌。其他的几道菜是实打实的素，野菜豆腐汤、木耳胡萝卜、上汤野菜、西红柿炒蛋，也就最后一样还能让他增点胃口。
厉宣老气横秋地说：“养伤期间忌油腻，晌午已经开了荤，若不是你让我把肉切了，今晚……”
“打住。”宋元晟不想再听，“我饿了，先用饭。”
厉宣没再说话。
厉宣的厨艺确实很好，哪怕是再简单不过的野菜也炒出了两种滋味。最后说着寡淡的宋元晟却非常捧场地把饭菜吃得一干二净。
“剩下的我来收拾。”宋元晟二话不说，端起碗碟往院子里跑。
天已经黑了，院子里没点烛火。宋元晟也是凭着原身对院子的熟悉，才没在飞奔出来的时候摔个好歹。
他飞快地把烛火点上了。
夜里水凉，灶上也没热水，宋元晟洗到一半就放弃了。这水冰，就算用了灶里的草木灰也并不好使。
“明日再洗罢。”厉宣靠在门边说。
宋元晟抬眼就看见了，问出了憋了一天的话，“你今日总跟着我做什么？”
厉宣：“有么？”
“没有么？”宋元晟走过去，“我觉得你有事。早就说要走，却还是多留了几日，留下来了又不理我，昨日还跟着我下山，今日又给我做这些好吃的，你到底想做什么？”
厉宣：“你多想了。”
宋元晟：“是我多想还是你别有目的？”
气氛霎时间紧张起来。
夜里黑，宋元晟虽然看不见厉宣的眼睛，却明显地感觉到了危险。
厉宣生气了。可为什么？
宋元晟微微蹙眉。难道厉宣这次留下来也确实是有别的目的？他想干什么？还想再刀了他这个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小郎中么？
不应该啊。
“不冷么？”厉宣说话了，声音微凉。
宋元晟这才后知后觉夜露已经重起来了。他赶紧回屋。
屋内确实是暖和不少。
宋元晟和厉宣隔着几盏蜡烛坐着。
厉宣闭目养神却眉头微蹙，一看就是有烦心事。
厉宣这副冷冽的样子让宋元晟心惊。
他今日已经基本确定了，厉宣就是宣任在副本里扮演的角色。然而现在要命的是，眼前这个人并不知道自己身处在游戏中，更不记得自己原来是谁。
这种情况下，把一个仅仅相处过小半个月的人刀了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他今晚还是睁着眼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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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落魄皇子×爱钱小郎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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