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日的指尖有温度，是热的。
沈莫感到像是感冒前兆的轻微眩晕。他忍不住闭上眼睛，以为自己马上能回到报告厅，再睁眼，入目却是一个三室两厅的毛坯房。
这毛坯房空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他正站在客厅中央。
沈莫的水平视线拔高了许多，身上穿着的不再是鲜红校服，而是换回了通用的灰色套装。
他又变了回去，不再红红梦境中的那个男孩‘小灰’。
竖向流动的蓝色数据流浮现于半空中，二代人工智能在瀑布般的0与1之间现身。
“这里是哪里？”
朝日从半空中往下降，像片悠扬的羽毛般降落在沈莫的几步开外处，白鞋无声地踩在灰色的水泥地面上。
“这儿是个缓冲区，针对您刚刚引导过的梦境，工程师们正在初步收集所需的数据。同时，他们还在做导出您意识的收尾工作，确保您能无后遗症地从他人的梦境中脱离。” 朝日说。“所以，请在此稍后片刻。”
沈莫随意在屋里走动了一会儿。屋子的房间和客厅墙壁上都有落地窗或窗户，但窗外无一例外均一片雪白，什么也看不到。
他路过一个往照理来说应该是卫生间的隔间，往看了一眼；里头的地面平平整整，别说马桶，连个下水口都没有。
“这里看上去有点简陋。” 他回到自己原来出现的位置说。
朝日伸出一只手，在水泥涂抹痕迹明显的墙面上摩挲两下，冲沈莫笑。
“因为这里是属于我的缓冲区，我还没来得及设计它。作为这儿的首位访客，我十分期待您给些装修意见。”
“……我是第一个引导完梦境的人？”
“不不不，”朝日摇头，“已有几位预备测试员使对应的梦境主人的情绪波动达到阈值了，对比这些人，您的处理速度属于中等水平。”
沈莫暗自松了一口气，差点以为又要像评估测试时那样鹤立鸡群。他有一定的抗压能力，倒不至于因为引人注目而惊慌失措，但也不喜欢出风头。
“我为什么是这里的首位访客，之前的预备测试员为什么没来过这里？”他问。
“在导出过程中，预备测试员需要离开被引导的梦境并保持意识清醒。按理来说，您此刻应当像他人一样，得到一个完全由自己做主的清醒梦；但是，生成这个清醒梦的前提是我需要轻轻地……触碰下您的意识，而您的保密等级不允许此项操作。”
朝日故作委屈。“我动不了您，‘回溯计划’又硬性要求必须为您提供一个休息室，能怎么办？只好将您拉到我这儿了。”
“这里是你的梦境？”
“人工智能没有做梦的能力，”朝日说，“我调用了些情感模块的资源硬生成了这片空白之地，您可以随意使用和改造它。”
沈莫打量朝日几秒，看不出来对方是否在说谎，只感觉自己好似在观赏一件巧夺天工的艺术品。
“要多久？”他移开视线问道，“体感经过多长时间后，我可以回到现实？”
朝日回答：“大概一两个小时。”
二代人工智能手一扬，在半空中显出一面类似购物网站的全息投影。“闲着也是闲着，”他姿态放松地拍拍身上并不存在的衣服，“看看需要什么吧，我立即给您放进来。”
“客随主便，” 沈莫站在原地没动，语气温和，“能给我一把椅子吗？”
“好吧，您还是这么难以接近。” 朝日半真半假地抱怨。
白色的一桌两椅突兀地出现在房间中央，与周遭格格不入。在两把椅子之间，桌面上摆有两杯热气腾腾的玫瑰花茶、一盘巧克力曲奇饼和两碟切角的草莓奶油蛋糕。
朝日微微躬身，以十分标准的礼仪姿势反手斜臂，指向两把椅子的其中之一。
“请。”
沈莫不再推辞，顺从地落座。他背靠在椅背上，端起花茶啜了一小口。忍不住在玫瑰的香气中和热水的温度下放松许多。
要知道，距离他最近一次悠闲地喝茶吃点心，还是上辈子的事情了。
公寓楼的餐厅里虽然有提供各式饮料和食物，但都要花社会点去购买，他这个一穷二白的人只能望洋兴叹，天天吃免费套餐，乖乖到标有直饮水处用水壶接水喝。
“您可以为我解惑了吗？”朝日说。他懒散地坐在椅子上，左手自然垂放在桌面上，右手肘支撑着脑袋，下巴搁在掌根处，看上去十分松弛。
沈莫花了几秒钟在记忆中搜寻，这才想起还欠对方一个说明。
“为什么红红曾经纠结过‘饭前到底要不要洗手和排队’？”
朝日的脑袋连带撑着脸蛋的手一齐冲沈莫点了点。一种可以被称之为天真的气质从朝日的神色里流露出来，他蓝宝石般的眼瞳中浮现出毫不掩饰的强烈好奇。
朝日曾说过，他使用了某种特定的人格模板以便对外交流。但这个瞬间，沈莫直觉对方应当没有披着那个模板壳子。
此刻正是他突兀地发问，为什么沈莫接过红红妈递来的泰迪熊后，立即改变态度的那一刻。
朝日看上去甚至有点像梦境中前几个场景里的红红一样。只是红红没法走出梦境，他却大不一样。
沈莫端起蛋糕碟子，叉下一块草莓送入口中。草莓的熟度和甜度都刚刚好。敷衍了事和实话实说的念头在他的脑海中迅速地完成了一场斗殴，最终后者占据上风。
沈莫把蛋糕碟子放回桌上，精致的瓷盘与桌面发出小小的碰撞声响。他缓缓开口：
“记得吗？在说这句话之前，红红说的是‘上学后，学校教的、书上讲的、大人希望我做的，以及他们实际做的，竟然可以完全相反’。”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1页/共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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