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切尔西夫人送回了老十字街，查理便回到院里。
温顿·切尔西先生则被希尔克留在了警局，严加看守，防止再被幕后者接触。
下午，拉妮几人也踏入了院门，几身新买的衣服却沾满了尘灰，像是刚上过战场。
听见他们偷偷跑了趟监狱，还进了更深的区域，查理当时心跳都快停滞下来。
好在三人完整地、灰头土脸地回来了——除了衣服划破了些，埃尔的手掌多了一排牙印，其他似乎还能接受。
查理甚至拉着孩子们去找阿兰恩，想质问对方怎么不好好看住他们，让他们跑去危险得足够致命的地方。
但转念一想，弟弟妹妹是为了他才跑进了监狱。
于是带着点气愤意味寻找阿兰恩告状的半路上，三个孩子又跟着查理身后跑了回来。
傍晚，暖烘烘的餐房里。
兴许是为了弥补自己的莽撞，三个小家伙回来之前，用零花钱买回了肥美的火腿，以及一小罐浓郁的奶油。
一顿丰盛晚餐，为了讨好查理哥哥，顺便犒劳白天的辛苦作战——成功“捉住”涅卡。
“那只木雕我们带不出来，哥哥下次帮我们把它拿出来好不好。”
察觉到查理的不安渐渐平缓下来，拉妮系着围裙，等了许久的话终于说了出来。
迈尔斯则在一旁拿着废弃的小铁棍，试图比划出涅卡的轮廓，并且表示对方没有危害，和他们相处融洽。
一角的炉火上，餐肉、玉米、奶油在锅中熬煮着稠密的玉米浓汤，似乎能安抚下躁动的情绪。
奶香四溢中，查理叹了口气，低头看了眼埃尔掌心的宽阔齿印，又转向布偶。
——拉妮手上的玩偶多出了一道黑漆漆的痕迹，像是缠上了浓郁的影子。
查理推测着，大概也来源于几个小家伙口中的“涅卡”，某种形式的超凡生物。
他这个狱长上任也有一段时间了，还止步于骷髅双子的牢房。
而拉妮三人刚进去，就闯到了更深的未知区域，招惹上这种奇怪的生物。
查理心中一时不知该斥责几人的莽撞，还是反省自己的保守。
照几人的描述，那里似乎是一片漆黑的厅堂，或是洞穴——也许和上任狱长有关。
而之前的推断也得到了印证，作为狱长，他掌握着那扇门的某种权限，可能来自于那把和狱长绑定的神秘钥匙。
除他以外，其他人或许能跟着自己出入监狱，却无法从里面带走囚犯或是其余物品。
原本，查理只打算把监狱当作不得已时的后路，自己冒险，如今三个小家伙却偷偷和那里接上了轨。
至于涅卡——迈尔斯每次比划出来的形状都不一样，让他很难在心中勾勒出一个对方的形象，只知道又弹又软——看起来像墨水团子。
查理想了想，无奈地答应，等他“考察”过涅卡的安全性，就尝试将它连着木雕带出来。
“以后，你们要是再跟我进去，必须告诉我一声，而且最多去到我探索过的区域，不准偷偷深入。”
划清规矩后，查理又想了想。
“最近你们可以多去探望切尔西夫人，温顿先生出事了，她需要陪伴。”
......
第四月的夜晚总是静谧而寒冷。
修道院附近的路灯年久失修，而且里面的灯油也早就耗尽。
一片黑暗笼罩着附近的街道，只有院内的几间厅室亮着温馨的光芒。
晚餐时，阿兰恩看了眼孩子们的“伤势”，脸上细密的几道皱纹平静而淡然。
那些许浑浊的目光又在查理身上停留了片刻，“第五月初，烈阳教会的主教团会造访席恩。”
孩子们依旧拿着面包蘸着碗里的浓汤，阿兰恩说的事情听起来和他们相当遥远。
唯有查理顿了顿，院长和他说这些，肯定有他的用意。
主教团，按照正常的规格，肯定是一位烈阳主教带队，或许还跟随着......
“监察团也会到来，第五月你要带着他们去其他地方，修道院应该会被教团占用。”
果然，查理默然地啃了两口干面包，无奈地应声，身旁的三张小脸一下子耷拉下来。
传说监察团里有烈阳教会的特殊力量，从前查理还觉得神秘，如今想来，定然都是些接受了教会烙印的超凡者。
三个小家伙都是超凡者，如果留下，很有可能会被监察团看上，想办法带回烈阳教会所谓光辉照射的土地上。
甚至像拉妮这样的能力，可能还会遭到审判......
他肯定是要带着拉妮几人离开的，或许可以去切尔西夫人家，又或者用自己的积蓄租一间离监狱不远的房屋。
只是，席恩一座大陆边缘的小城，怎么会突然迎来如此大规模的教团造访。
席恩的执政官，克伦威尔先生，向来反对教会的存在，如今难道是顶不住外界的压力，被迫让步？
而且主教团定下的日期也略显匆忙——还不是在烈阳至上的第一月，第五月就赶来，目的可疑。
......
晚餐过后，查理和埃尔一起收拾餐桌。
院外，几缕细碎的灯光晃过，将查理低埋的头颅吸引得微微扭转过去。
几位警员正提着马灯，摸黑在附近的路灯柱上贴上告示。
这么晚了，还特意跑到修道院这样的近郊来？
要知道，平时这附近的巡逻警员都相当少见，也不知道是巴顿警长相信修道院的庇护能力，还是实在警力不足。
别说修道院，就是再往东边数两三个街区，警力也相当稀疏。
查理于是披上大衣，提起自己那盏灯罩破碎的马灯，遮在怀里。
风雪里，两位警员一人提灯，一人提着铁桶，正往灯柱上努力糊着树脂胶水。
查理看得出来，这份夜里忽然增添的工作对于两位警员相当费力——那桶胶水几乎已经凝结成了固体，从桶里挖出来就是不小的挑战。
“先生，能让我看一眼吗？”，查理礼貌地开口。
警员于是给和他们一起挨冻的少年递来一张还没贴上的告示。
纸张又厚又硬，还落着些许冰碴。
查理接过，靠在灯火旁撑开告示。
一张宵禁倡议——警告席恩市民十点后尽量不要出门，原因是近日的案情严峻，落着巴顿警长的署名。
又出事了？查理第一反应，就是白天去警署时，听说的那具新发现的尸体。
或许也和连环案件有关，终于触碰到了警署的底线，让巴顿下定决定发出告示。
“出什么事了，白天那具尸体有问题？”
查理掏出自己一直带在身上的警徽证明身份。
竟然认识巴顿警长，两位警员惊讶地对他上下打量。
“我们也不太清楚，听说死了个下街的女盗贼，巴顿警长好像亲自带人去下街问了不少流浪汉。”
**
回到温暖壁炉前的一整夜，查理并未入眠。
女盗贼的死给他带来不少疑虑。
凯萨琳·玛丽奥特——和他的委托中，对方在超凡知识方面出手阔绰，给他在超凡领域的探索留下了不少帮助。
而且还是个那么年轻的生命，身负“偷窃者”的能力，丧命竟如此轻易？
那她在钢铁厂中看上的物品，和另一边缠身的麻烦，究竟是什么。
糟糕的情况下，凶手还会顺着他们的委托关系，找到自己头上。
更奇异的是，前一晚冰冷的梦境中，他梦见弟弟妹妹跟着他进入了监狱，也梦见了盗贼的葬身。
虽然拉妮几人并非梦境中一般光明正大地跟着他身后，而是偷偷溜进去，盗贼之死的真相也并不明晰......但两个“巧合”，或许足够说明什么。
查理抚摸着已经被他握出了温度的枪管，眼中满是壁炉中那恍惚的焰火重影。
——或许，那枚“亡者”秘约的烙印，并未让他成为对应的超凡者，反而歪去了什么奇怪的秘约？
毕竟“预知梦”这样的能力，显然不是“死人”该有的风格。
起码米克和休姆就从来没提到过这样的能力，而且他们大概率就是属于“亡者”的后续分支。
他的神秘学知识还是过于匮乏，一到关键时候，根本揭不开哪怕一层迷雾，查理苦恼着。
甚至那些知识后续的来源，凯萨琳小姐，已经离他而去。
在此之前，他还有最后一次机会。
查理看向离他不远的拉妮，抱着玩偶，耷拉着脑袋半睡半醒地靠在床榻的软枕上。
他在等待着，凯萨琳的到来，借助拉妮的能力给他留下些帮助。
他必须多了解一些，才能在席恩的黑夜中保护自己，保护小家伙们。
然而，直到黎明，拉妮睁开惺忪的眼睛，那具布偶依旧静静地躺在原处。
初阳划过石窗，查理的眼圈微微有些发沉，思路却被他强制维持着清醒。
他的指尖轻轻敲击着桌上的航海日记，发出与皮革碰撞的声音。
他还有什么办法可以在迷雾中扒出哪怕些许线索。
——死人本是不会说话的，但拉妮有让它们开口的办法。
如今，这个办法却没有生效。
有超凡的力量在其中阻隔？
凶手若如此周密，之前就不该留下那么多线索......
或者说，没有死人？
查理站起了身，思路愈发清晰。
按照正常的流程，席恩中意外死亡者，先交由警署查验。
这一步，大概率又交给了专业的希尔克副警长。
随后，若是有亲属的，将由死者亲属决定后续下葬、追悼事宜，像萨默尔男爵一般——上周举行了隆重的追悼礼，而后由他的长子继承了男爵之位。
而凯萨琳·玛丽奥特显然是下街的“无家可归者”，并不属于此列，在警署验尸过后就会下葬。
昨晚，或许她的尸体就该埋入沃森墓园中。
——来自席恩市去年的殡葬法案，流浪者死后将得到墓园角落的归宿，避免疾病传播。
至于棺材，将有市政府拿出一笔税金，购置较廉价的松木棺。
如果凯萨琳还活着，总要有什么填补她的棺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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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长夜余光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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